林婉月的死并未掀起太多波澜。
只有宫人们还偶尔在闲谈中提起,道这位曾风光过的林婕妤,死状却凄惨。
消息传到前朝,因当日林婉月在长安宫所为被太多人瞧见,她伤了萧晏川是事实,尽管林威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怀疑而已。
他为自己教女无方请了罪,意图闭门思过,还是被萧晏川拦了下来。
这桩事在林威这里便如此轻而易举地揭了过去,相比起来,还是他的两个儿子反应更大些。
林四郎不由自主想到宫宴那晚林婉月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而这么快……长姐就死了。
真的和林婵没有关系吗?
长姐的话,未必是假的……
他暗悔当日没有多问一些,也与林威提起此事。但林威只皱了皱眉,让他不要再提起林婉月。
“陛下没有因她的罪处牵连我们已经很好了,别再提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从此我们林家,只有你五妹这一个女郎,明白吗?”
林四郎垂头,顺从应是。
他心中却凉。
他到底还年轻,做不到林威这样冷酷,哪怕当日对林婉月态度冷峻,可现在人没了,他还是不免难过。
可观他父亲,如此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从未有过这一个女儿……
大约是看出林墨书的心思,林威神色稍缓,补充道:
“墨书,别怪为父狠心。你与三郎,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林家的将来都靠你们了,不管你们出了什么事,为父都会为你们尽心,明白吗?”
林墨书拱手,应了声明白。
“……好好同你兄长说一说,不要再为一个已死的无用之人牵挂。还有你们母亲,这个消息,别让她知道。”
“是。”
--
林婵已与萧晏川冷战了数日。
虽然这冷战,宫里的其他人都没发现。
因为萧晏川还是会时不时地,往长安宫来坐坐。
但真的就只是坐坐而已。
他坐在外头批折子,她窝在里面侍弄花草、处理宫务,像是两个毫不相干的木头桩子,互不打扰,气氛又僵硬得让人难受。
不过这些细节,也只有贴身跟在他们二人身边的人才知道了。
拾夏几人不止一次地与陈全偷偷嚼舌根,问这二位到底在闹什么脾气。
相比起他们,陈全还是知道不少内情的,多半和林婉月那封信、以及冷宫中所言有关。可他哪敢说,要是说了,恐怕会被萧晏川剥层皮下来。
他三缄其口,拾夏等人一头雾水,被僵持着的两人,折磨得抓心挠肝。
随后这日,拾夏终于忍不住了,在萧晏川离开后向林婵问:
“娘娘,您与陛下到底怎么了呀?是吵架了吗?”
其实最后一句压根不是个疑问句。
林婵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怎么了?”
拾夏苦着脸:“娘娘要与陛下一直这样吗?”
“倒也不是……那得看他的意思了。”
拾夏大惊:“娘娘不会是……想等陛下来低头吧?”
跟着林婵久了,她也不觉得这逾矩,只是忧心忡忡:“万一陛下不愿意怎么办?”
林婵一手托腮,乜着灯影出神:“那你说,他为何还时不时地来这儿?”
“想是陛下不欲让其余人知道他与您之间的矛盾,才做这番表面功夫……”拾夏说着几分恍然,“所以说,陛下还是想与娘娘重修旧好的?”
“当然了。”林婵收回目光,向她弯眸笑了笑,“放心吧,本宫自有分寸,你们别太担心。”
拾夏看她如此底气十足,便放心下来,轻手轻脚退到一旁继续去做事了。
林婵低头继续看起宫务册子,貌似专注,但她咬着唇瓣,眼神已经飘忽起来。
她其实并没有表面那么淡然。
心中的底气,也更是少得可怜。
现在,或许只是萧晏川暂时无法割舍旧情正在摇摆罢了,待他思考完毕……谁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她拧眉,不由想,自己那晚是否将话说得太重了?
是不是该再委婉些……不过现在后悔也晚了。
好似只能听天由命。
她叹口气,迫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宫务上。
且不管萧晏川考虑得如何,他至少还没收回她六宫的权力,得赶紧,将它收拢起来。
--
如是,两人继续僵持。
连臣子们都感觉到,这几日上朝的时候,他们的陛下,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近日也的确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官员们如常禀告过北狄使团的行踪,又说到他们的使团来信,已到达边城,在叶礼护送下,一切平安。
听得叶礼是真的在边关了,林威暗中松了口气。
这个麻烦,可算是送走了。
之后要是在边城出什么事,可就怪不到他头上了。
这些事情一一商议过,朝会散去。萧晏川坐在龙辇上,神色淡淡,眼神却不自觉地往长安宫的方向瞟去。
陈全在旁看得真切,心中不住犯嘀咕。
陛下明明在意得不得了,这段时日,怎么还不见有什么进展?
他想,宸妃娘娘也是个有主意的,恐怕这回不会来主动找陛下了……但难道就让这两位这么僵持下去吗?
陈全倒是无所谓林婉月信上所言,这快一年的时间,他几乎是亲眼见着两人如何走近……就算林婵有些小心思,但也无伤大雅,至少对陛下,始终都是好的。
而且陛下眼瞧着也越来越温和,可见什么邪祟之言,都是无稽之谈……
而陛下难得有了个知心人,要是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未免太过可惜。
有情人之间,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的?
眼瞧着他们这架势,恐怕再僵持几日,就真的要走散了。
陈全比这两位当事人还着急,这一路思来想去,终是在回到紫宸宫帮萧晏川更衣时,忍不住开口劝道:
“陛下,奴才斗胆,就与宸妃娘娘好好谈谈吧?”
萧晏川冷眼瞥来:“她与你说什么了?”
陈全连忙跪下:“奴才不敢,这些话,都只是奴才妄言,与娘娘无关。”
萧晏川顿一会儿,嗤声:“既然与她无关,那你就别说了。”
陈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