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周婕妤听萧晏川丝毫没有要管的意思，更是笃定自己做对了。
她往林婵跟前扑通跪下，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林婉月昔日如何如何罔顾礼法，如何如何欺压宫嫔。
林婵眉间轻蹙着，神情肃然，看起来颇为认真。
林婉月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咬牙，握紧的手掌在袖中用力得直颤，但脚下却如有千钧之重，无法挪动半步。
让她去和林婵低头，这……绝无可能。
一旁的棠知多少焦急，毕竟哪有下人可以眼巴巴看着主子要受罚还不做些什么的。
于是见林婉月没有动弹的意思，棠知心一横，上前就打算替林婉月去张口。
怎奈她刚迈出几步，就被林婉月一把拉了回去。
“站住。”她眯了眯眼，扫视过身后畏畏缩缩的宫人们，“我看谁敢动？”
另一边的周婕妤总算是说完了，几分得意地回望，向她笑了笑。
而林婵也抬抬眼看了过来：“林婕妤有话说吗？”
林婉月扬起下颌，冷笑着：“是非对错你心中清楚，我没什么好说的。”
林婵倒是有些意外于她竟没有如从前一样暴跳如雷。
不过无所谓，不管林婉月是什么反应，都不可能躲过去就是了。
林婵“唔”一声，面对她几分挑衅的态度，心平气和唤道：“阿玉。”
阿玉垂着头小步上前，乍一对上林婉月的脸，不由神色微变。
林婉月嗤笑一声。
林婵莞尔：“若林婕妤现在与本宫磕头认错，本宫可考虑从轻发落。”
“你做梦！我永远都不可能向你这个贱种低头。”
林婉月阴沉着眉眼，戾然模样令一旁周婕妤都惊疑不定：
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仇怨，在陛下跟前都这么不管不顾了？
林婵倒不甚在意，不过感到身边人阴沉下来，她便握了握他手安抚。
她正打算下令，身旁却已有人疾步上前。
啪！
清脆响声伴着棠知的惊呼一同响起，林婉月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看向方才打了自己的人，颤着手指去：
“你…你这贱婢，竟敢打我？”
阿玉面无表情，又扬手掴去一掌。
驯马女出身，加上入宫之后一直在萧晏川授意下暗精武艺，她这两下，足够将人打得七荤八素。
林婉月尚未反应过来就又挨一下，头脑中嗡嗡作响，嘴角渗出血来，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栽去。
棠知与另外几个宫婢手忙脚乱来扶她。
周婕妤被吓住，默默往边上缩了缩：……宸妃身边这都什么人啊？
阿玉用几分生疏的大齐话说道：“以下犯上，言语无礼，当掌嘴。”
林婵意外地看了看阿玉，又看向身旁的萧晏川，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两人眨眨眼：你教她的？
两人又皱眉：……我没有呀！
简单交换过一番眼神，林婵重新望向阿玉，脸上带了轻浅笑意。
她向阿玉招招手，让人回来：“做得好。”
得了夸赞，原本有些忐忑的阿玉终是放心了。
她总算还能帮上些忙。
林婵笑盈盈看了眼还没缓过神来的林婉月，温柔道：
“林婕妤言行无状，自今日起，每日于长街罚跪两个时辰，掌嘴一个时辰，直至认错为止。”
“阿玉，监督责罚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阿玉跃跃欲试应下：“是！”
生于草原的女子少有不彪悍的，她只是为了适应这里才乖顺下来，却并非没有脾气。若能报复回来，阿玉自求之不得。
林婵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眯眼：“不过……这活计也累人，本宫想想，还是该有人与你轮换着来才好。”
“不如，也让婕妤同故人见见面吧。”
迎着林婉月怨毒目光，她笑意更盛：“让冷宫里那位陈宝林出来透透气，陛下以为如何？”
萧晏川垂眸瞧着，看她这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只觉可爱得紧。
他都没怎么听清林婵究竟说了什么，当她问自己的时候，就随口应：
“都依你。”
帝王过分明显浓厚的柔情激得一旁的周婕妤打了个颤。
明明挺热的天气，她却默默搓了搓手臂。
好吓人……总觉得宸妃娘娘就是要杀人，陛下都会笑呵呵地递刀子。
她再次为自己的明智而庆幸，并下定了要好好巴结林婵，绝不能得罪的决心。
林婉月更是直接失声唤：“陛下！”
“陛下怎可如此纵容，就算嫔妾有错，哪里要如此重罚？她分明是借此徇私，陛下身为国君，切莫被这等奸人迷惑啊！”
棠知恨不得去捂她嘴：“主子别说了。”
林婵偏一偏头：“重吗？本宫觉得很公平啊。”
“昔日你以此罪名惩处阿玉时，不由分说将她带去掖庭；陈宝林因此罪获罚时，更是直接被打入冷宫。”
“相比起来，本宫已经很心慈手软了。”林婵说着又拽住萧晏川袖子晃了晃，换了语气，委委屈屈道，“陛下，难道臣妾很恶毒吗？”
好像对外张牙舞爪的小猫独独对他收起利爪，娇声撒娇呼噜，令他相当受用。
他其实尚嫌不够，不过看她兴致勃勃，便不多插手了。
萧晏川将她稍乱的几绺发丝拢到耳后，温声：“哪里，阿婵最心善了。”
“就依宸妃的意思办，带下去吧。”
阿玉与映秋上前，一左一右将人架起拖走。林婉月边挣扎边骂，却又挣不脱这两人的力气，只能被慢慢拖着远去。
棠知忐忑不已地行了个礼告退，连忙领着余下人追了过去。
周婕妤亦果断告退，将此处继续留给帝妃两人。
外人都走了，林婵才放下方才端着的架子，娴熟地靠进他怀里埋怨：
“都怪陛下不躲好，还让臣妾要处理这种事。”
萧晏川又气又好笑，掐掐她脸：“孤看你明明挺来劲的。”
这会儿已无旁人，萧晏川也无比自然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你若是想，孤随时能让她自尽。”
林婵竟也习惯他这自然得有些瘆人的态度，撇撇嘴道：“不行，太便宜她了。”
林婉月如今受过的罪，尚不及她的百中之一。
她还没报复够，怎么能就这样让林婉月轻轻松松地死了呢。
林婵又摇摇他手：“臣妾自有打算，陛下放心就是了。”
“好。”
后宫的事情萧晏川本就懒得管，听她这么说了，自也由她去。
“还想不想游湖？”
“想想！”林婵忙不迭应着，拉着萧晏川往回走去。
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婵游玩的兴致格外高涨，她自告奋勇要划船。
在她摇着船桨让小舟原地转过五圈之后，萧晏川终是看不下去，赶她去前头坐好。
小舟悠悠，荡入藕花深处，直至傍晚，方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