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时栖忽然伸手,指尖轻轻勾住他的眼镜框往下拉:
“你紧张什么?”
纪明温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靳时栖的脸在眼前放大,狭长的眸子带着笑意,睫毛在灯光下根根分明。
“我……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相框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很可爱。”
靳时栖忽然道。
纪明温愣住。
靳时栖的指尖顺着眼镜框滑到他耳际,轻轻拨弄了一下他卷曲的发梢。
“比现在胖一点,但笑起来的样子没变。”
二人在辩论赛时重逢,但在开赛前,靳时栖曾看到一道身影,哪怕那时候的纪明温大变样,他也认出了那是“阿温”。
空气突然变得黏稠起来。
纪明温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却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暧昧。
靳时栖和他独处时,总会不自觉做出一些亲昵的动作,或是靠在他身上。
纪明温不知道这是否是靳时栖的习惯,也不知晓他对旁人是否也是如此。
但纪明温并不介意这样的特殊对待。
从敏感到小心翼翼再到坦然接受。
靳时栖的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相框的手指上。
他平日里很腼腆,靳时栖也举止有度,但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没来由的升起逗弄他的心思:
“这么宝贝?那我更要仔细看看了。”
说着就要去抢他藏在身后的相框。
“不行!”
纪明温慌忙后退,却忘了身后就是床沿,整个人向后栽去。
靳时栖下意识伸手去拉,结果被带着一起摔进了柔软的床铺里。
相框掉到了枕头上,玻璃面朝上。
纪明温躺在靳时栖身下,整个人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
靳时栖撑在他上方,一缕额发垂下来,扫过他的鼻尖。
两人呼吸交错,靳时栖忽然注意到,纪明温的睫毛在灯光下竟然是浅棕色,像蝴蝶脆弱的翅膀,轻轻颤动着。
“......你睫毛挺长的。”
靳时栖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废话。
纪明温猛地闭上眼睛,自暴自弃般地温声道:
“学长,你……你先起来。”
虽然二人是同届,但靳时栖复读过一年,也大他一岁,便习惯这样叫。
靳时栖非但没动,反而凑得更近:
“不要。”
纪明温哽住。
“你怎么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会拉大提琴?”
纪明温睁开眼,正好撞进靳时栖含笑的眸子里。
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纪明温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靳时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浑身发烫。
“我只是…觉得丢人。”
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靳时栖撑起上半身,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哪里丢人?”
“我很久没碰过大提琴了,之前的那一把被我卖掉了。”
纪明温被困在靳时栖身下,整个人僵成了一块木头,他的视线慌乱地游移着,就是不敢对上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
视线无处安放地飘向窗外。
夏夜的飞蛾正不知疲倦地撞击着路灯,就像他此刻疯狂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得胸腔生疼。
“那现在呢?”
“什…什么?”
“现在还想拉琴吗?”
纪明温一愣,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变卖大提琴的那天,他就做好了以后都不会碰音乐的打算。
“学校音乐社有琴房,我认识社长,可以借钥匙,现在是暑期,里面的乐器你可以随意用。”
“但…但我可能不会拉了。”
这个距离近得过分,纪明温能闻到靳时栖发梢淡淡的洗发水香气,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膛的起伏。
所有的理智都在叫嚣着推开他,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咒语般动弹不得。
头脑发热的情况下,纪明温还不得不回答靳时栖的问题。
他遇到事总会想着把自己缩起来,偏偏靳时栖诱导着他同意。
“试试看吗?”
半晌,纪明温艰难地挤出一个“好”字。
这一年内靳时栖说的话,他都很难拒绝。
“那好,明天下午三点,音乐社门口见。”
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后,靳时栖这才满意起身,将自己带来的夜宵和零食从袋子里拿出来。
“学长。”
纪明温忽然开口。
他从床上坐起来,黑框眼镜歪在一边,褐色的卷发乱糟糟地翘着,却低着头不敢看向靳时栖。
“……你平常对谁都是这样吗?”
靳时栖转过身,挑眉看他:
“哪样?”
纪明温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一字一句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决堤的情绪。
“都这样亲密吗?”
屋内突然安静下来。
靳时栖逆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
纪明温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
他后悔了。
不该问的,不该打破这层微妙的平衡。
如果靳时栖只是可怜他,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误解……
这一年内,他的目光始终追随那道格外耀眼的身影。
看着他在全国医学生临床技能大赛中带领团队拿下特等奖。
看着他关于神经退行性疾病早期诊断的两篇论文刊登知名医学期刊。
看着他在医学研讨会上代表本校发言,看着他被举荐参加国际医学峰会。
靳时栖太过夺目,使得纪明温不止一次意识到,二人天赋上的差距。
他像是生来就应该握着手术刀。
「你平常对谁都是这样亲密吗?」
现如今,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突然拧开了某个被忽略的锁。
是啊,我喜欢他。
这个认知来得猝不及防,却清晰得不容置疑。
慌乱之下,纪明温作出反应。
靳时栖刚想开口回答,纪明温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学、学长人很好,所以对谁都很好......我没有说对别人不好的意思,也不是说对我不好。”
他语速飞快,像是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匆忙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我饿了,我们先吃夜宵吧!”
靳时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纪明温已经逃也似地冲向茶几,背影写满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