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一座破旧无人的道观被拆除,墙体中惊现一尊“肉身菩萨”。
自此,因果便开始转动。
施工的工人拆除了道观,让骷髅重现世间是“因”,因为各种意外或病痛死去便是“果”。
而骷髅兜兜转转,出现在黄衣神教。
而黄有先,于睡梦中被仙人托梦,得到升仙之法。
而在他惊醒之后,骷髅手中便凭白出现半张羊皮纸,其中记载的升仙过程远比梦中要详细。
关键之处,便在这尊骷髅。
用“因”,换取成仙的“果”。
升仙有三个途径,必须全都满足,方可圆满。
其一,需集齐五位命格极阴之人替劫主经受五狱劫,也称之为斩人魈,人魈必须生平有孽债,否则不可成为替劫者。
其二,必须有一定数量的人,心甘情愿于棺中为劫主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三,不留债,不留孽,一身洁,升上仙。劫主在飞升之前,不得有亲朋不得有留恋不得沾染因果。
完成这一切,与骷髅置于同一处密闭之地,使得自己的身体以及灵魂与外界隔绝,便能白日飞升。
说来复杂,但这已经是现代世界中最简单的方法。
要想升仙,就要遵循因果。
你得到的同时,也要失去。
你在飞升的同时,也在死亡。
世间万物需有因果才能运转。
为此,黄有先开始十八年的布局,不仅找到几位武功高强的童子作为“护法”,还将“长生”的消息偷偷泄露出去。
他创立“慈善互助会”,在其中寻找能够为他满足第二个条件的目标。
能够加入互助会,无非是走投无路或是万念俱灰,但这正是黄有先所要的人。
单论因果,究竟要多大的“因”,才能承受一个人甘愿献上生命的“果”?
给予教众钱财?社会地位?
不不不,如果没有足够的“因”,就会被后果反噬,这种小恩小惠,不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献出命来。
黄有先想成仙,那其余人呢?他们可想长生?
这件事终于迎来转机,一位时日无多的富商求到黄衣神教门前。
这种人,才担得起“因”。
黄有先将用骷髅泡过的水递给富商,富商第二天便神采奕奕,看不出一丝被病魔折磨的模样。
而他也成为第一位虔诚的“信徒”,簇拥着未来的“仙”。
拥有本不该拥有的命,终会在某一天收回来。
在那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求到了黄有先门上,而黄有先每个月只会给出一碗“神药”。
若是神药泛滥,岂不是失了几分神秘?
看得到摸不着的东西,才最令人抓心挠肝。
十八年的时间,黄有先积累了忠实的“信徒”,这些信徒会助他成神。
而那些躺在棺材中的人,还在妄想着能与黄有先一同升仙,共享极乐。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呢?
黄有先低低地笑了起来,瘦弱的身躯在黄袍下颤抖的同时,像极了骷髅在摆动。
正如同靳时栖说过的,高人在坐化后,留下的皮囊只剩下其在人世间的贪嗔痴念。
善念全无,怎会不恶?
不能沾染因果,不能亲手持刀,却能借刀杀人。
用“果”杀死“因”,使得五狱劫的命案与其完全无关。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某种意义上,靳时栖已经死过一次,但因为他的身体素质超乎常人,才活了下来。
黄有先不会在意这些,总之仪式只缺一位,火狱替劫者。
而现在,纪明温不请自来。
黄有先缓缓抬起右手,动作轻得仿佛只是拂去一片尘埃。
他的手指枯瘦如枝,皮肤紧贴着骨骼,几乎能看清每一根筋脉的走向。
黄褂宽大,袖口随风轻扬,露出他干瘪的手腕,像是被岁月抽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囊包裹着骨架。
随着他手指的轻轻一抬,空气中骤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嗡鸣。
火焰从石块的缝隙中窜出,像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岩浆,迅速蔓延成一个完美的圆环。
火焰跳跃着,发出噼啪的声响,火光映照下,老者的面容显得愈发诡异。
他的脸在火光中忽明忽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皮肤紧贴在骨头上,仿佛一具活着的骷髅。
无论是故意派护法干扰二人调查,还是靳时栖推理找到的线索,都是他故意而为之,好让“果”一步步跳进他准备的陷阱之中。
黄有先坐在火焰中心,黄褂在热浪中微微鼓动,他的目光穿过跳动的火焰,落在纪明温的脸上。
纪明温平静地回应他的注视,不悲不喜。
热浪扭曲了空气,使得黄有先的身影在火光中显得愈发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片炽热中,羽化而登仙。
“我不是火狱替劫者,对吗。”
纪明温平静地问出他的问题,脚步缓缓向前,右手持枪。
靳时栖失血过多被送去急救,只剩下纪明温茫然无措时,他看到了靳时栖留在棺板上的图案。
五个点位,对应五狱劫。
被靳时栖果断排除的那个点位,便是火狱劫。
他不清楚那个点位代表着什么,但纪明温清楚,甚至铭记于心。
时高阳,便是在那里丧生。
纪明温甚至没见到过时高阳最后一面,因为愧疚,他隔着葬礼很远的位置看了一天一夜。
“但他有什么错呢,靳时栖有什么错呢,就算他们是罪大恶极之人,又何须你来评判!”
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下颌的肌肉因咬牙而微微抽搐,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保持愤怒。
黄有先的身影在火焰中显得愈发模糊,但纪明温的视线却始终锁定在他身上。
纪明温的呼吸变得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积蓄力量。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腹微微下压,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无视舔舐的火焰,纪明温步步向前,靴底与地面摩擦出沉闷的声响,宣告着他的决心。
“都是因为你。”
纪明温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他已经失去了时高阳,而今天又险些失去靳时栖。
这一切,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个痴心妄想之人。
“你为什么...不替他们去死呢?”
黑色碎发下,纪明温的瞳孔布满红血丝。
正所谓——
「怒火焚心化赤焰,
燃尽因果万劫迁。
算计重重终成道,
棺中长生悔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