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簿上的字迹秀气，一笔一划都写得认认真真没有丝毫怠慢。
云书玥心里有些复杂。
都说字如其人，芙掌柜的这手字写得温婉大气，收笔时略带锋芒，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柔和秀美，却又处事果断。
这样的人，居然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账房，这叫人如何不替她感到惋惜。
慕且霜双手环胸，微微偏头，“殿下可查出什么了？”
他调侃的话语轻松，好似全然不将此案放在心上。
云书玥忍住怒意，抬眼瞧他，“慕大人若是闲得慌，不如好好查查案子。”
慕且霜耸耸肩，刚想开口，一名捕快捧着本书过来了。
他恭敬地递上书，“大人，您瞧。”
慕且霜转过脸，将书拿在手里细看。
云书玥多看了两眼，瞧清了书籍封面上的字——寄云雁。
很是文雅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本诗集。
云书玥后退几步，飘逸的袖子拂过案桌，一本悬在桌角的账簿被绣了云纹的月白色袖口带了下去。
啪嗒一声，引得慕且霜抬头多看了两眼。
云书玥垂眸，俯下身子去捡账簿，细嫩的手拿住薄薄的账本，起身时眼睛余光扫到案桌下有什么东西。
她动作一顿，下意识去看慕且霜。
那捕快找到的书显然有异常，他方才只看了自己几眼就又将注意力收了回去。
云书玥心跳如鼓雷，她强装镇定去看那东西。
白色的纸包不知被什么东西粘在了案桌下方，微微鼓起的纸面显出一点墨色，里面显然是写了东西。
能是什么呢？
云书玥几乎是瞬间就伸手扣掉了纸包藏在袖子里，又看了看案桌下没留痕迹，这才将账本放在了案桌上。
她收回手，因为紧张，心跳仿佛如同鼓雷一般。
芙掌柜的死不简单，上一世她被困后院，对这些事情并不清楚，如今重来一世，她定要解决这些蒙雾的问题。
肖雨柔恐怕是在萧易勾搭自己时才与那些毒人有联系的，上一世没人捅破这件事，但如今她既然已经知晓她的后手，那便该更加小心提防才对。
一切与毒人有关的事情，她都该慎之又慎，尤其是像这种跟自己有关的案件。
她垂眸看向屋里白粉画出的尸体轮廓，心里跟堵了东西似的。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芙掌柜并不简单，一女子孤身经营茶楼已经是不易，但她还能让生意蒸蒸日上，恐怕是有些手段的人。
纸包里面似乎还夹了东西，微微鼓起的纸面几乎要被汗水浸湿，她手指微动，将纸塞在里衣袖子里，防止纸包掉落。
慕且霜看着看着，眉头拧起，方才还显得轻松的脸色瞬间变了，一股郁气萦绕在他脸上。
见状，云书玥有些好奇这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竟能让这位大人也露出这般神态。
“慕大人？”云书玥出声，眉眼间带上几分好奇，“这书上写了什么吗？”
慕且霜转头，将书合上后递给捕快。
“大理寺证物，不便透露给殿下，若是殿下还想查账，等大理寺翻阅完账本，确认没有问题后，自会送到公主府上。”
他挡住云书玥探究的视线，表情正经。
“殿下不如先去外面？”
云书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转身向外走去。
毒人之事牵扯甚广，也不知究竟哪些人跟此事有染，肖雨柔又有没有将自己的后路告诉萧易。
想起上一世登上皇位意气风发的男人，云书玥眼神冷了几分。
果然，她还是得去看看萧易才行，这个薄情郎在狱中的日子定是不好过，她去一趟，顺便看看热闹。
因为这一出，茶馆里的人个个都因被盘问了一番而心怀不满，一记录完口供便立马拂袖而去，一个又一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引得不少人围观。
“这是怎么了？我看大理寺官差都来了。”
“他们怎么一个二个都满脸晦气的样子啊？该不会是发生命案了吧？”
众人聚集在外面，好奇地探头探脑，隔壁的万生堂因为这一出，里头的女子们也站在门口朝这边张望。
云书玥捏紧袖子，淡定回到马车上。
“小翠，咱们去看看萧易。”
闻言，小翠心里警铃大作。
她试探着开口：“殿下，您去看那个人干什么？”
该不会是听说了他的惨状后心软了吧？
云书玥一听就知道她想的什么，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
“放心，本宫只是带你去看看热闹而已。之前他不是打了你吗？你也去看看他的惨状，才好消消气。”
听了这话，小翠心里的石头立马落了地，她笑嘻嘻地坐在车窗边，脸上的郁闷烟消云散。
车驶向诏狱方位，云书玥打开帘子，见喧闹的人群被甩在身后，她这才放心拿出袖子里藏的东西。
“殿下，这是什么啊？”
小翠茫然地看着她，好奇的打量着她手心的纸包。
云书玥不语，小心将纸包揭开。
随着她的动作，白色的纸包被打开，露出里面蜡黄色，偏透明底药丸。
“……殿下！这……这……”
小翠吓了一跳，她向来怕虫，当看见药丸里包裹着的小虫时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粒药丸小小的，只有人的指甲盖大小，里面的虫子一动不动，半透明的蜡皮将它裹成一个模糊的点。
云书玥忍住恶心，用帕子裹起药丸，小心将剩下的纸包展开。
纸上是一句诗句——云雀非禽鸟，来自九霄边。
“云雀非禽鸟，来自九霄边。”
云书玥轻声念出这句诗，下意识想到了慕且霜找到的那本书。
寄云雀。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就在她沉思间，马车停了下来。
小翠无心打扰自家殿下，她拉开帘子往外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陌生，寂静的街道。
她下意识想责问车夫，但那个憨厚老实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殿下，我们……我们是不是撞鬼了？”
小翠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
云书玥一愣，将东西重新揣好，道：“你说什么胡话？”
她拧着眉头看向外面，这条街道陌生，四周安静得只能隐隐约约听见远处的鸡叫，一点人声也没有。
“这是哪里？”
她问，然后想出去，却被小翠拉了一把。
没等她疑惑，小翠倒是颤颤巍巍地开口了，她声音被吓得尖细，但因为惧怕而刻意压低，乍一听如同破锣鼓一样嘶哑难听。
“殿下……外面……马车外面……”
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手指着车窗满脸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