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同志!耗子同志!”少尉高磊快步走到我们面前,看到我们两个浑身血污、疲惫不堪的样子,特别是看到我腿上还在不断渗血的绷带,脸上露出了急切而关切的神情,“你们怎么样?!伤势要不要紧?!”
“报告首长!我们……还撑得住!”耗子替我回答道,他自己的胳膊也在流血,但相比之下确实算轻伤了。
“快!医生!担架!赶紧给他们检查!送医院!”高磊立刻对身后的医护人员命令道。
那个随队而来的军医(看起来经验很丰富)立刻蹲下身,开始仔细检查我的腿伤。他解开早已被血浸透的绷带,看到那有些发炎、甚至隐隐发黑的伤口,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枪伤,贯穿伤,时间拖太久了,感染很严重!”军医沉声说道,语气凝重,“必须立刻进行彻底清创和抗感染治疗!否则这条腿……可能会保不住!”
保不住?!
听到这话,我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听到这个可能性,还是让我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惧!我不想变成瘸子!更不想失去这条腿!
“医生!求求你!一定……一定要保住我的腿!”我声音颤抖地抓住医生的胳膊。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拍了拍我的手,安慰道,“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控制感染!”
我沉默了,心里充满了苦涩和无奈。
很快,我和耗子(他的伤势相对较轻,但为了保险起见,也需要进一步检查)都被抬上了担架,由边防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抬着,朝着村寨的方向走去。
路上,高磊少尉一直跟在我们旁边,一边走一边简单地询问着我们之前遭遇的情况。
我强忍着疼痛和疲惫,将我们从蚂蟥谷遭遇伏击,到发现伪装敌人,再到刚才在边境线上被狙击手袭击的整个过程,再次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当然,关于猎隼、红狐、笔记本、神秘组织等等那些无法解释、也无法证实的“核心秘密”,我依然选择了彻底隐瞒。我只说我们是xxx团被打散的穿插分队,牺牲了所有战友,侥幸逃到了这里。
高磊少尉听得很仔细,时不时会皱着眉头追问一些细节,比如伪装敌人的数量、装备、战术特点等等。他的眼神锐利而专注,显然对这伙敢于伪装我军、并在边境线上活动的敌人,充满了警惕和重视。
“你们提供的这些情况非常重要!”听完我的叙述,高磊少尉表情严肃地说道,“我们会立刻向上级汇报!并对这片区域进行更彻底的清剿和布控!绝不能让这些隐藏的毒瘤继续危害我们的边防安全!”
他顿了顿,又看着我说道:“李卫国同志,你这次……又立了大功了!不仅自己英勇作战,还在关键时刻打掉了敌人的狙击手,挽救了我们哨所的同志!等你的伤好了,我一定亲自给你请功!”
请功?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功劳,只是……想活着回家,想让牺牲的弟兄们瞑目,想……搞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但现在看来,真相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我们被抬到了村寨里的一个临时医疗点(可能是征用了一个比较大的民房或者学校教室)。这里的条件比之前的野战医院还要简陋,但至少有医生、有药品、有相对干净的环境。
军医立刻开始给我处理腿伤。清创的过程极其痛苦,每一次用镊子夹出嵌在肉里的碎布条或者异物,每一次用消毒药水冲洗伤口,都让我疼得浑身痉挛,冷汗直流,几乎要咬碎牙关!但我死死地忍着,一声不吭!这点痛,跟牺牲的战友们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一番“折磨”,伤口终于被彻底清理干净,重新缝合、上药、包扎。医生给我注射了大量的抗生素和破伤风针,并告诉我,接下来几天是关键期,如果能控制住感染,这条腿……保住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耗子的手臂伤势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消毒包扎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处理完伤口,我们被安排在医疗点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休息。终于可以躺在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床板上,盖上带着消毒水味的被子,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疲惫感瞬间将我淹没,我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我睡得异常深沉,也异常漫长。
没有噩梦,没有枪炮声,也没有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孔……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宁静。
仿佛,我那根因为长期处在生死边缘而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终于得到了片刻的、真正的休息。
等我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暖洋洋的。
我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腿上的疼痛还在,但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剧烈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耗子就睡在我旁边的床铺上,呼吸均匀,睡得很香。看来他也是累坏了。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高磊少尉。他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容:“醒了?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谢谢首长关心。”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别叫我首长了,叫我老高就行。”高磊把饭盒递给我,“快吃点东西吧,热乎的米饭和肉罐头,给你补补。”
闻到饭菜的香味,我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我接过饭盒,也顾不上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顿饭,是我自打进入越南以来,吃过的最香、最踏实的一顿饭!
高磊看着我狼吞吞虎咽的样子,笑了笑,然后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昨天晚上,我们根据你提供的情报,连夜组织了清剿行动,在你们之前遭遇袭击的那片山林里,又发现并歼灭了七八个潜藏的敌人!还缴获了不少武器弹药和一个……电台!”
“真的?!”我停下吃饭的动作,惊喜地问道。
“嗯!”高磊点了点头,但随即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不过……敌人的身份还是没搞清楚。从他们的装备和尸体上看,确实不是普通的越军,更像是……某种训练有素的特工或者雇佣兵?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在调查中。”
“那……那个狙击手呢?”我又问道,心里始终惦记着那个被我打掉的家伙。
“找到了。”高磊说道,“尸体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得不轻。是个亚洲面孔,但具体是哪国人不好说。他身上的所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被销毁了,只找到一支改装过的苏制SVd狙击步枪,还有一些……很奇怪的子弹。”
奇怪的子弹?
“等你的伤好一些,可能还需要你配合保卫部门,对这些情况进行更详细的回忆和辨认。”高磊补充道。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看来,事情并没有因为我回到境内而结束。
“对了,”高磊又说道,“关于你的归建问题,团里和师里已经有了初步意见。考虑到你的伤情和之前的特殊经历……”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安排。
“……上级决定,先把你送到后方的师部野战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治疗和康复。”高磊说道,“等你伤彻底好了,再根据你的个人意愿和部队的需要,重新给你安排岗位。”
送往后方医院?这个安排……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至少,暂时不用再担心那些未知的危险和阴谋了?
“谢谢组织关心!”我松了一口气,说道。
“应该的。”高磊笑了笑,“好好养伤吧。等到了后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
我看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南疆天空,心里却依旧充满了疑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那些牺牲的战友,那些未解的谜团,那些隐藏在战争硝烟之下的暗流……真的会随着我的“归来”而烟消云散吗?
或许……这仅仅是另一段故事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