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父正打算继续念叨一堆道理,一瞧见江余下楼,立马摆出严父的威严,说道:“怎么起这么晚?你妈就等你吃饭了,平时不都起得挺早吗?”
江余以前失眠多梦,常常五六点就起,这次却一觉睡到十点,醒来神清气爽。他走到餐桌旁,还没来得及表达歉意,江母“啪”地一拍桌子,狠狠瞪了江父一眼。
“余儿才回来多久?身体都还没好全呢,你就开始催?催命啊!”
江父也火了:“在餐桌上,能不能得体点?你看看你现在,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啪!”江母直接把筷子扔了过去,江父条件反射地躲开——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你个怨妇!”
“你个痿夫!”
一家子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氛围,江余淡定地在椅子上坐下。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将一盘精致的鸡蛋肉粥端上餐桌。
“少爷,慢用。”秦择收回手,双手交叠站在身后。
江余没太在意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这场闹剧,还时不时看向江岐善,眼神里透着质问:你没把我的事说出去吧?
江岐善坐在江余旁边的下座,假装没看见他的眼神。
“砰!”江余可没惯着,一脚就踹了过去。
桌子晃了晃,江岐善疼得龇牙咧嘴,连忙说:“没有!”
江父和江母吵完架,听到动静,看向江岐善。江父问:“没有什么?”
江岐善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一字一顿道:“今天的饭菜,没放我爱吃的沙拉酱。”
秦择适时从餐车中取出沙拉酱,动作优雅地在江岐善的蔬菜水果拼盘上挤出恰到好处的分量。
他一边操作一边解释道:“新来的厨师还不熟悉二少爷的饮食习惯,我稍后会亲自去厨房交代清楚。”
这场家庭闹剧总算暂时平息下来。
四个人安静地吃着早餐,刀叉碰撞的声音在餐厅里格外清晰。
就在这时,江父突然放下筷子:“岐善,我给你报了个新课程,这周日去上课。”
江岐善正在夹菜的手明显顿了一下,抬起头时眼中带着困惑:“父亲,您以前答应过我,周日不安排任何活动……”
“你都多大了还惦记小时候的承诺?”江父眉头紧锁,语气严厉,“成年人要有上进心!”
“知道了。”江岐善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旁的江母嘴角微微上扬,顺手给江余碗里夹了块肉。
“江余,”江父突然话锋一转,“后天公司要为你召开记者发布会,你需要亲自说明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别让那帮媒体胡说八道。”
“余儿身体还没恢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晕倒了怎么办!”江母立刻反驳。
“公司股价每天都在跌!多耽误一天都是损失!你不掌管公司,哪里知道我的难处!”
在父母激烈的争吵声中,江余和江岐善始终保持着沉默。
这个家的偏爱向来分明——江父一心想要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江岐善就是他选中的对象;而江母则偏爱乖巧懂事的孩子,江余恰好符合她的期待。
但只有江余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江母知道他手上沾着血才得以进入这个家,那些建立在“单纯老实”形象上的宠爱,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过了好一会儿,江母才迟疑着开了口:“下个月就是他老人家寿诞了,真带余儿去啊?”
江父也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随后才闷声道:“不去能怎么着?咱家能有今天,可全靠他老人家扶持。”
江余一下子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外公。
午餐结束后,江父江母各自忙事情去了。
江余为了尽快恢复身体,便来到花园里散步。
春日的阳光暖烘烘的,肆意地洒在身上,园中的花朵含羞绽放,美不胜收。
江余在蜿蜒的石子路上慢悠悠地踱步,秦择则在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为他撑伞遮阳。
突然,身后传来江岐善的声音,音量不小:“你打算怎么做?”
江余回头,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想这小子喊这么大声做什么。他瞥了眼身旁的秦择,微微颔首示意他离开。
秦择心领神会,默默退下了。
待周围没了旁人,江岐善双臂环胸,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意思。这花园里不时有仆人往来,就他这心思,明摆着是在故意威胁自己!
“要是时降停再来……”
江余几步靠近他,伸出手指用力戳在他肩膀上,压低声音:“给我闭嘴!”
江岐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像是达到了某种目的。
“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懂吗?”江余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也别成天拿我的把柄威胁我。你不就想要继承权吗?我让给你,你最好识趣点,把那些事都烂在肚子里。”
前半段话听得江岐善十分受用,可后半段一出口,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让继承权?”他满脸不可置信,声音拔高。
“对。”江余回答得干脆。
江岐善满脸震惊,追问道:“你不是也一直心心念念要争这个继承权吗?”
“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也有!”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时僵持不下。
江余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试探着问:“你该不会……也不想要继承权了吧?”
“这世上的人啊,活着不过是为了金钱名利打转,为了一块蛋糕、一口汤相互撕咬。在我眼里,和那些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狗有什么区别?”
江岐善的眼中跳动着狂热的光,“像我们这样的人,谁手上没沾过血?”
“他们能心安理得地活到现在,不过是仗着死人没法开口!人们整天念叨着‘有鬼有鬼’,可骨子里谁真的怕?可如果真有厉鬼索命,他们还能睡得安稳吗?”
他猛地一挥手,嘴角咧开一抹癫狂的笑:“所以,探索这些超自然的存在,不比那些社会规训的条条框框有趣多了?”
江余沉默地注视着这个弟弟。
他太清楚了——江岐善是个彻头彻尾的“学习疯子”。
疯到极致,便是扭曲。
目前,没人知道他老是锁着的房间里面到底有什么。
难怪当江余杀人的消息传来时,他半点也不感到恐怖。
如果给他一个机会,江岐善大概连“杀人”都想亲身体验一番,只为满足那病态的求知欲。
果然,这世界上的正常人寥寥无几。
至少,他遇到的都是疯子。
一帮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