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蓝湾市人民医院,国际医疗部。
夜深人静,苏逸尘用钥匙轻轻打开了门,然后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医疗部的办公室后面,就是一间档案室,用来存放部门人员的档案。虽然现在医院的大部分部门,已经使用了电子档案,但是因为国际医疗部人员复杂,跨部门员工、临时员工多,所以还保留着存放纸质档案的习惯。
时忆已经离开了整整一个月,到现在音讯全无。
苏逸尘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安。他不知道时忆去了非洲,到底怎么样了?她有没有适应,有没有生病或者劳累?他甚至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听说索扎里共和国,又爆发了新的一轮内乱,绿林军攻入了首都,到处引发爆炸,每天都有无数无辜的平民百姓被杀死。
时忆……她会不会有危险?
自从时忆离开华国,远赴索扎里后,苏逸尘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底有多么爱她……
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担心她……
如果时忆真的出了什么事,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苏逸尘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跟时忆通个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最起码让他知道,她还活着就行!
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时忆的电话号码。
也不知道她任何的联系方式。
苏逸尘恳求过倪霞,请她告诉自己时忆的联系方式,结果被拒绝了。他能感觉的到,倪主任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她对自己的厌恶之情,丝毫没有掩饰。
无奈,他只好今晚找到了一个机会,偷偷拿到了国际医疗部的钥匙,潜入来到了这里。
“赴索扎里医疗队、21小分队、时忆……找到了!”
苏逸尘终于在众多的档案中,找到了时忆的档案。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时忆的档案,只见档案的首页,记载着时忆的基本信息,包括姓名、年龄、身份证号……还贴了一张她蓝底的一寸近照。
第二页是时忆的工作合同、保密合同、保险合同等各种文件。
第三页……是体检报告。
整个档案,根本就没有记载时忆的任何联系方式!也没有更多的有效信息。
苏逸尘重重叹了口气!
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掏出手机,将时忆的档案从头到尾拍了照片,然后将档案放回了原位。
*
时钟滴答滴答地向前走着。
苏逸尘并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办公室,坐在电脑桌前,仔细研究起时忆的那份体检报告。
不对劲儿……
苏逸尘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作为一名内科医生,他一眼就看出来时忆的体检报告有问题,报告里的各项数据都完美无瑕,单丛这些数据判断,时忆身体几乎是非常完美和健康的,身体机能几乎可以达到100分。
可是他清楚记得,时忆的身上伤痕累累,她的脸色因为贫血而异常苍白,上次还因为胃出血而昏迷,被送到了医院……
短短一个月,她怎么可能像是变了一个人?!
苏逸尘指尖在键盘上熟练操作一番,调出了医院的患者数据库,在里面输入了时忆的名字。
没想到下一秒,跳出了两份关于时忆的检查数据结果。
一项是“血检结果”。苏逸尘点开查看后,确认这份就是时忆上次住院时的血检结果,上面的数据显示她当时有严重的贫血和过敏造成的免疫反应。
另一项是……体检报告?
苏逸尘小心翼翼地点开,发现这是一份全面的体检报告,类型是“入职体检”,说明这是时忆当初为了加入国际医疗部做的体检。
可是……这些数据又和档案库里的那份数据对不上。
苏逸尘一行一行,仔细地看下去。越看,他的眉心也皱的越紧,呼吸也愈加急促……
就在他翻到ct报告单的一页时,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左肾缺失”。
苏逸尘只觉得半空中响起“轰隆”一声晴天霹雳,紧接着,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天自己为时忆检查身体时候,在她的左后腰处发现的那道伤疤……
原来,那一道,真的是刀疤,而且是手术刀疤。
她被摘除了一个肾!
意识到这个真相之后,苏逸尘才猛地反应过来,倪霞收到的那份体检报告是假的,很可能是时忆为了加入医疗队,找人伪造的。而自己手上的这一份,才是真的!
苏逸尘只觉得心脏像是猝不及防扎了一刀一样,连呼吸都痛了起来。
时忆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那副单薄的身躯,还有她这次出狱后,脸上始终挂着的那抹孤寂的神色,再一次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早应该发现的!
作为一个内科医生,他早就应该发现时忆的身体出了问题。简单的海鲜过敏不会导致人吐血、昏迷,除非她的脏器功能已经十分脆弱。而且她身上那些淤青,可以看出是很久之前造成的,却并未痊愈……说明她的身体代谢也出现了问题!
这一刻,苏逸尘的脸色苍白如雪,全身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指尖紧紧攥在一起,青筋都根根暴出。
体检报告结论上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根银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左肾缺失,肺部纤维组织增生,胃粘膜中度损伤,中度贫血……
苏逸尘想象不到,在时忆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五年来……她到底是如何度过的?
他很想亲自问一问时忆,到底是谁把你伤成了这个样子!想把时忆抱在怀里,用双手温柔地抚摸过她的每一寸伤口,想跪在她的面前,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简直是该死!
他亲手,将那个人、将曾经无条件爱着自己、也相信过自己的人,推向了无边的深渊!
可是如今,时忆早就与自己相隔万水千山……她消失在了世界的另一边。
苏逸尘狠狠咬了咬牙,然后从衣架上“刺啦”一声扯下外套,转身披在身上。
然后推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