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又给沈明珠倒了一杯酒，眼神朦胧。
“我这条命是你救的，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就是。我一定万死不辞。”
沈明珠轻笑一声，举起手中的酒杯，“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个。”
她与宋瑶，本就是至交好友。请祁神医为她看病，是情理之中。
宋瑶轻轻摇头，“哪里有什么情理之中？”
“来，这第二杯，敬我们友谊长存。”
两个人划拳猜酒，说说笑笑，月亮悄悄西沉。
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的，宋瑶望着月亮轻声开口：“就算是想要太子妃之位，只要你开口，我也是愿意给你的。”
西墙上，靠近屋檐，被树叶遮挡的“登徒子”，听到这话，黑了脸。
沈明珠失笑：“我要太子妃之位做什么？”
就算是世子妃之位，她还得好好考虑呢，更别提太子妃的位置了。
这一世，她只想安安心心地为自己而活，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宋瑶趴在石桌上，头枕在胳膊上，手中拿着酒杯摇摇晃晃。她偏头看向对面容颜绝色的沈明珠，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你不想要至高无上的位置吗？”
沈明珠看了一眼宋瑶的醉态：“那你倒是说说，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能让我开心还是能给我带来快乐？”
宋瑶眯着眼睛思考半晌，“嗯，权利！你会拥有权利。权利不会让你快乐吗？”
当然能。
权利让人沉迷，让人趋之若鹜。没有谁，能对至高无上的权利无动于衷。
“可是，我就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沈明珠微微叹息。
那些阴宅里的腌臜事，朝廷中的纷争，她都见识太多了。见多了，也就厌倦了。
宋瑶咯咯笑：“怪不得咱俩能聊到一块儿去。”
她也不喜欢那种至高无上的权利。
身为丞相府大小姐，她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几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更是从父亲那里见识到了朝堂里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以，对于那至高无上的权利，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之所以被选中为太子妃，其实是偶然。
隐瞒病情非她所愿，但身带余毒并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每每追究母亲中毒的根源，父亲总是沉默。
世人皆知，丞相府千金貌美惊人，遗世独立，她也就成为了太子妃的备选之人。
只是不知为何，就突然确定了人选。
圣旨下来，宋瑶只能猜测，大约是太子需要一个背景强硬的岳家吧。
沈明珠知道，其实宋瑶并不想当这个太子妃，否则游船那日，不会喝得酩酊大醉。
可是如今圣旨已经下来，事情已成定论，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况且，前世，宋瑶成为太子妃之后，过得确实很不错。
絮絮叨叨了许久，宋瑶突然开口：“你知道，我身上的余毒是从何而来吗？”
酒杯停在唇边，沈明珠动作一顿。
“不是母体余毒吗？”宋瑶之前跟她提过一句。
宋瑶下巴放在胳膊上，笑得如同一只魅惑人的妖精。
“那你知道，我母亲是被谁下的毒吗？”
沈明珠愣了愣，轻轻摇头。
这她倒是不知道。
“连氏。”宋瑶嘴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沈明珠面露惊讶。
她回忆着连氏的面容，一个貌美的小妇人。虽然装扮得有些妖艳，但行事作风并未有出格的地方。甚至跟普通的官家夫人，无甚差距。
“怎会？”
倘若真是连氏，宋相怎么会把人留到现在？
宋瑶轻笑一声。
“世人皆知，丞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可曾记得，相府还有位大少爷？”
“当然知道。不是你一母同胞的哥哥吗？”
沈明珠细细回忆。
人人都羡慕，丞相府千金容颜绝世，才貌双全。更羡慕，丞相府还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大少爷，两人一母同胞。
不过，沈明珠皱了皱眉。
宋瑶病着的这段日子里，她好像从未见到过这位大少爷？
宋瑶嗤笑一声，声音微凉：“什么一母同胞？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一母同胞？”
这倒是沈明珠所不知晓的，她一直以为，宋瑶只是跟亲生哥哥关系不好而已。
“他是连氏的儿子。”宋瑶语气冰冷。
“当初，我母亲怀我时，父亲从外面回来，带着连氏一起进门，差点儿把我母亲气得小产。”
“连氏也没有她表现的那般，温和无害，其实那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三番几次找我母亲麻烦，到我母亲面前挑衅不说，还在父亲面前颠倒黑白，挑拨我母亲与父亲的关系。”
更是在丞相夫人每日的保胎药中，加入了慢性毒药。
还三番两次挺着孕肚，跑到丞相夫人面前炫耀，致使丞相夫人早产。
“不然，你以为父亲为何对我身有余毒的事情三缄其口？”
“我母亲生我那一日，连氏也生了儿子。父亲的第一个儿子，他自然是不舍得这个孩子刚一出生就带有污点，所以就记到了我母亲名下。”
宋瑶淡淡诉说着。
沈明珠静静听着。
“庶子摇身一变成了嫡子。可主母已经去世，总不能孩子的亲生母亲也丢了性命吧，况且，嫡女刚刚出生，也需要人照顾。所以，连氏才命大活到今日。”
宋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沈明珠沉默。
她知道，宋瑶既然能说出这些，就不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但她能容忍连氏至今，要么是扳倒对方的证据不够充足，要么，就是念及丞相的面子，怕丞相为难。
不过，沈明珠猜测应该是前者。
那毕竟是弑母之仇。以宋瑶的性子，不把对方千刀万剐，只能是证据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