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梅晚上的时候过来找姜海棠。
今天梁素雅到食堂里闹的事,她回来之后听说的,想着姜海棠会难过,遂过来看看。
到食堂的时候,就看到张尚文正坐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哼唱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曲子,惬意得不得了。
“哎呦,您老人家还有这样安逸的时候?”刘红梅打趣道:“明天不打算蒸馒头?”
张尚文这个人,看着随和,可是性格里,也有些别扭的地方。
他嫌弃别人和面和不好,耽误第二天蒸馍馍,每天晚上都亲自和面发面,不假他人之手。
这会儿正是他忙的时候。
“今晚交给海棠这妮子了。”大师傅笑容满面地说。
刘红梅吃一惊,才来第一天,张尚文就这么相信她的本事?
“您能放心?”
“这妮子本事大着呢,我看行。红梅啊,你说,我要能不能把这妮子留在咱们食堂里。”
虽然只是一天时间,但大师傅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怕不行。这事儿,得领导们决定。”刘红梅迟疑了一下说。
张尚文能说出这话,可见是真的喜欢姜海棠。
“李胜利不是个玩意儿,想着让海棠这妮子离婚不离家,继续伺候她一大家子人呢。要是真让她回去,这辈子就完了。”
“欺负人就明说,我老张还敬他三分。坑人还要摆出一副为别人好的样子,算什么东西?说啥是部队里出来的,真是侮辱了这俩字!”
张尚文这一番话,深得刘红梅的心。
“叔,海棠啥意思?”刘红梅问。
“我肯定不同意,我继续留在他家里算什么?老妈子?”
姜海棠正好从后面出来,硬气地回了一句。
听姜海棠这么说,刘红梅放心了。
“妹子,你能看明白就行。要是离开李家,你有啥打算?”
“有啥打算?”
姜海棠沉默了。
现在才是1974年,个人没有什么选择。
不像八十年代,可以做点小生意啥的养活自己。
她还要好好想想才行。
刘红梅和大师傅都看出姜海棠的迟疑了,二人面面相觑。
“海棠啊,你先安心在食堂里干着,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张叔,我相信只要勤劳肯干,肯定饿不死。”姜海棠勉强笑笑回答。
张尚文安慰了两句,寻个理由去后厨了。
“妹子,我估计,你们离婚是肯定了,你还有啥要求吗?”刘红梅问。
“这几年,李胜利一毛钱没给过家里,一家子都是我养活,我不能白白付出这么多,他得给我把我花的钱补上。”
刘红梅点头,这要求也不过分。
事情商量好,刘红梅匆匆离开了。
姜海棠忙完回到招待所,躺在柔软舒适的床上,竟然睡不着。
虽今天天不亮就去了食堂,可一天下来,干的活并没有在生产队的时候多,她不觉得累。
再者,以后该怎么办,确实是个难解的结。
她不能回叔叔婶婶家里,也不能留在李家,就算能在大队里单独立户,一个女人,日子也不好过。
思前想后,翻来覆去,姜海棠越来越清醒了。
没想到,就算重生回来,她的人生依旧不是一帆风顺。
既然睡不着,她起身去招待所前台,打算借一本书或者报纸看。
打开门,被门口站着正打算敲门的两个人吓一跳。
“你们是?”姜海棠打量二人一番,确定不认识后问。
“我叫梁和平,是厂里的工会主席,这是我妻子。”五十多岁的梁和平背着手,拿腔拿调地说。
听到是厂里的工会主席,姜海棠没多想,请二人进门。
“姜海棠同志,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你这几天在厂里闹,对厂子产生了很不好的影响,作为工会主席,我不得不上门来找你。”
姜海棠正打算给二人倒水,听到这话,顿住了。
她能明显感觉到梁和平的不善。
“梁主席是吧?您是厂里的领导,应该清楚事情的始末吧?”姜海棠也不倒水了,直起身站在二人对面说。
“我正是因为知道事情始末才来找你,劝你早些离开。”
姜海棠冷着一张小脸据理力争:“是我打扰了厂里的正常生产秩序吗?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厂里的员工道德败坏才有这一切?”
“你这个女人,怎么如此说话?出了事,一点都不知道反省,果然是没有教养的乡下人。”李大妮嫌恶地看着姜海棠说。
“姜海棠,我劝你早些回去,说不定还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要是闹得大家都没脸,只怕连李家你都留不下。”梁和平威胁道。
“不敢劳烦您多管闲事,我是受害者,如果厂里不管,我会去找能管的人。我不相信,都新社会了,还能没个说理的地方,还能让蛀虫欺凌妇女。”
“姜海棠,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破坏了厂里的生产,你担当得起?”
梁和平大帽子一顶接着一顶扣下来。
“我竟不知道,受害人维权在梁主席的口中成了打扰厂子的秩序。”忽然,一道男声从门外响起。
姜海棠看过去,正是陆厂长。
他穿着短袖环抱手臂站在楼道里,身姿挺拔。
那张报效国家的脸,这一刻让姜海棠格外有安全感。
她眼神往下,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陆良辰手臂明显有力的肌肉线条,逸散着澎湃的力量感。
梁和平眉头先蹙起来。
这杀神今天怎么跑到招待所来了?还将他这些话听了个正着。
陆良辰是从部队转业下来的,据说家世背景不凡,有传言说,等熟悉工作后,他就要接手厂长的位置。
而且这个人,在工作上不管谁犯错,一点面子都不给。
厂子里没人不怕他。
“陆厂长怎么过来了?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梁和平仗着自己是厂里的老人,职位也不低,率先开口。
“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咱们厂的工会主席是这么工作的。”
陆良辰话说的淡漠,像是周围覆了一层冰一样。
梁和平想说话,可陆良辰的目光只看向姜海棠。
“姜海棠同志,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明天早上,厂里就会对这件事出一份处理意见,我是代表胡厂长来征求你意见的。”
听到这些话,梁和平两口子额头已经冒汗了。
调查清楚了?
这么快?
桑榆县虽然不远,但一天一个来回,也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