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司珩静静地看着贺麟元,那是他的父亲!
多年前,他被围困天雪山,听到圣旨的那一刻,他内心极度崩溃。
他不信!
不信他的父亲,会判定他要谋逆。
他是太子啊,他只要循规蹈矩地做好他的太子,日后这江山便一定是他的。
他为何要谋逆?
他觉得他的父皇一定是受了奸人挑唆,被蒙蔽了双眼。
甚至,直到他死,他都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他以谢司珩的身份再次回朝,他才慢慢觉悟,事情并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的父皇,睿智多谋,怎会如此轻易被人挑唆,就杀了他的亲生儿子呢!
相比骨肉亲情,他更在意的是他的宝座,他的权力,和牢牢握在手里的天下。
他与母亲年少相识,青梅竹马。
他的外家更是开国功勋,文臣武将站满半个朝堂,所以,他怕了。
怕他不能独断专行,怕他的威仪被分化,怕他死后楚家霸占朝堂。
所以,他这个身上流着楚家血脉的儿子,便也成了他的眼中钉。
才有了八万龙裔军血洒天血山!
他死后,他的母亲被废,打入冷宫,受尽折磨。
他戎马一生,为国效力的外祖被赐鸩酒,还有他那些身居高位的外叔公、舅舅最后都难逃一死。
至此,百年世家一夕坍塌。
只剩下,官位低微的楚浦生苟且偷生。
如今,再度有人提起贺景临这个名字。
若是真的,他便是死罪。
所以,父皇,你是要杀我第二次吗?
谢司珩紧紧攥着袍中双手,他的内心中还残留着一丝明知道不可能的希冀。
他死里逃生,重返朝堂,成为他的心腹。
他重病缠身,注定了活不长。
所以,这次他的父皇能否留他一条命!
贺麟元双眼蕴含复杂的情绪,却又暗暗隐着杀气,他看着谢司珩笑了笑,“阿珩,朕是相信你的,你为朝廷鞠躬尽瘁多年,朕怎么忍心你被人诬陷?所以,朕是为你好!”
说完,他看向苏常侍,“去准备吧!”
谢司珩紧攥的双拳,突然松开,心中那一团缠得自己透不过气来的乱麻,瞬间松了。
他淡淡地笑道,“多谢皇上隆恩!”
贺景文被传进宫里,苏常侍在宫门外等着他,一见他便立即请安,“王爷!”
“苏公公,到底是何事父皇如此着急传我进宫?”
连夜赶路,他今天好不容易休沐一天,就被急传进宫。
苏常侍温声说道,“待会您就知道了…… 殿下,您去看过娘娘了吗?”
贺景文一怔,他抬眼看了看苏常侍,他竟然叫母亲娘娘,母亲早已不是皇后了。
虽然,曾经那些年苏常侍对他们十分恭敬,对他们也很好,可是,自从大皇兄出事后,母亲被打入冷宫,苏常侍就没再如此称呼过母亲了。
如果说是因为,他立了战功巴结他,别人也许会这么想。
但是,苏常侍真的没有必要。
他在这宫中,地位甚高,就算是嫔妃,也要对他另眼相看。
他低声道,“还没,没有旨意,本王不敢擅自出入冷宫!”
苏常侍走在前面,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王爷此次立下大功,皇上高兴,准许御医给娘娘看病,也恩赐了许多!”
贺景文顿时一急,“母亲她病了吗?”
苏常侍,“是,不过殿下不要着急,已经没事了!”
贺景文心中怎么能不急,但是他知道不宜多问。
到了大殿前,苏常侍转身回头看他,“殿下,皇上如果高兴,娘娘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所以,别惹皇上不高兴!”
说完,他拂尘一摆,“王爷请!”
贺景文已经想到,今天的事定然不简单。
他迈步走进大殿中,入眼的便是站在殿内正中的谢司珩,他看向他,眸色深邃。
“儿臣参见父皇!” 他跪地磕头。
“起来吧!……”
贺麟元低声说道。
这个儿子,是所有儿子中他曾经最喜欢的,不过,他一看到他就想起了楚妗禾以及大皇子,他便再也喜欢不起来了。
以至于,冷落多年之后,便已经习惯了。
当贺景文得知事情经过之后,顿时大惊,他看了谢司珩一眼,“父皇,他怎么可能是大皇兄呢?皇兄绝对不会做个佞臣,绝不会像他一样……”
“给朕住口!”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麟元厉声打断。
贺景文此时明白了,刚才苏常侍所说的那番话的用意。
他双拳紧握,胸中有千言万语想驳斥,但是,为了母亲,他忍下了。
谢司珩笑了笑,“王爷,你切莫急,是与不是做了这亲子鉴定便知道了!”
贺景文冷哼一声,他生平最讨厌的人有两个,一个是乌江,一个就是谢司珩。
这两人,就是朝廷的败类。
乌江低声说道,“是啊,万一若真是的话,您可藏得够深啊!”
谢司珩瞪他一眼,“你今天叫得不好听,怎么,这几天没人喂食吗?”
“好了,你们就别打嘴架了!”
贺麟元低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思跟乌江打嘴架。
御医已经准备好了清水,他到了谢司珩跟前,“冒犯了谢指挥使!”
谢司珩伸出手去,苍白的面上淡定一片。
针尖刺破指腹,一滴血珠滴答一声落入碗中,
此时,文武百官皆紧张万分,大气不敢出一下。
视线一眼不错地盯着看。
“殿下,冒犯了!”
御医又来到贺景文跟前。
贺景文脸色十分难看地伸出手去,御医刺了指腹取了血。
一时间,气氛紧张万分,所有人都盯着碗中看。
张弛摩拳擦掌,仿佛已经势在必得,就等着看谢司珩被抓起来砍头。
江鹤安,左朗等人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朝廷上,多半的朝臣都希望谢司珩死。
只有几位昔年欣赏贺景临的大臣,心悬一线,既希望大皇子没死,又希望谢司珩不是。
而其中,沈淮序却是心中最复杂的一个,寄希望谢司珩死,又怕他真的是贺景临。
谢家若是完了,他的前途也便尽毁了。
而最紧张的莫过于贺麟元,他紧紧盯着碗中的两滴血。
那两滴血飘飘荡荡地在水中漂浮着,慢慢的靠近过来……
贺景文紧紧盯着那碗水,他根本就不相信谢司珩会是自己的大皇兄。
那两滴血,慢慢的融合在一起。
有人惊呼,“融合了,融合了!”
张弛大喊一声,“皇上,他真的就是逆贼贺景临啊!”
江鹤安顿时说道,“太子殿下,还不快让御林军来将这逆贼拿下?”
贺景恒大喊一声,“御林军,给本宫将这内贼谢司珩拿下!”
随后,江鹤安看向谢砚南,“谢砚南,你竟然窝藏逆贼,你该当何罪?”
乌江站在那里看着面不改色的谢司珩笑了笑,“没想到,你竟然藏了这么多年?你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贺景文完全不敢相信,他当场傻了,瞪着眼睛看着谢司珩,满眼痛苦,“你…… 你怎么会是皇兄?你真的是皇兄吗?”
他踉跄上前,一把握住谢司珩的胳膊,“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
谢司珩抬起视线盯着他,“你觉得我是你皇兄吗?”
贺景文双眼赤红,“你不是!”
谢司珩淡淡一笑,将他的手推掉,冷冷地说道,“那就不是!”
随后,他抬起头对上贺麟元的视线,“臣在陛下身边十余年,陛下觉得臣是您的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