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铜锣声渗入杏林。瘸腿衙役们拖着铁链逼近,腰间令牌泛着尸油般的光泽。宋义军将琉璃瓶藏入怀中,忽然发现瓶底阴刻着太医院徽记——这竟是祖父当年盛放麻沸散的药瓶。
\"快走西南!\"药童扯断脖间五帝钱撒向空中。铜钱落地竟摆出个\"遁\"字,衙役们顿时如陷泥沼。宋义军趁机劈开荆棘,见雾中隐约露出座残破祭坛,青石缝里生着血红的彼岸花。
祭坛中央供着盏青铜灯,灯油早已干涸。宋义军用银针挑开灯芯,发现焦黑的灯芯竟是女子发丝所制。灯座浮雕赫然是太子狩猎图,其中一名随从的面容,竟与郭府井底道童尸骸一般无二。
\"这是七星续命灯的制式。\"宋义军摩挲着灯壁凹槽,尺寸与琉璃瓶完全契合。当他将瓶中光斑倾入灯盏时,四周突然阴风大作,彼岸花瓣纷纷贴地飞旋,拼出个\"冤\"字。
麻姑的虚影在灯焰中重聚。她发间茉莉尽数凋零,脖颈白绫渗出黑血:\"宋大夫可知,郭御医当年因何暴毙?\"
祭坛轰然震动。宋义军扶住倾倒的石碑,见碑文记载着骇人秘事:天启十六年冬,太医院判郭守恒呈密折揭发丹药有毒,当夜便溺毙于茅厕。而此刻怀中白骨手掌的断指处,正与碑文描述的尸体特征吻合。
\"小姐本是郭御医独女!\"麻姑泣血控诉,\"太子怕丑事泄露,竟将郭家满门...\"虚影突然扭曲,祭坛下伸出数十只骨爪扯住她脚踝。
药童突然指着灯焰惊叫。火苗里浮现出闺阁景象:郭仪铃正将绣帕塞给麻姑,帕上鸳鸯的眼睛竟是两粒朱砂痣。而梳妆匣底层,赫然压着宋义军祖父与郭御医的联名奏折。
西南方传来瓦罐碎裂声。宋义军扒开藤蔓,见祭坛暗格里藏着个陶瓮,瓮中堆满焦黑的指骨。最上方那根骨节分明的小指,恰好能补全槐木匣中白骨的残缺。
\"先生小心!\"
药童的警告迟了半步。瘸腿衙役的铁钩已刺入宋义军肩头,钩尖淬着的腐毒瞬间麻痹半身。领头的衙役撕下面皮,露出布满烫伤的脸——竟是当年东宫典药官的后人。
\"郭家的冤魂早该散了。\"那人将铁链套上祭坛石柱,\"就像二十年前,宋太医亲手...\"
麻姑突然发出厉啸。祭坛四周的彼岸花疯狂生长,缠住衙役们的咽喉。宋义军趁机将小指骨按进白骨手掌,地面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下方青砖砌就的密室。
密室内悬着七盏油灯,摆成北斗吞月之势。中央冰棺里躺着具女尸,面容与郭仪铃一般无二,心口插着的鎏金匕首柄端,嵌着宋义军祖父的太医腰牌。
\"原来祖父的腰牌在此...\"宋义军踉跄跪地,却见棺底压着封血书。郭仪铃的字迹力透纸背:\"宋太医赠药相救,然妾身已饮鸠酒,唯求护麻姑周全...\"
衙役的狂笑从头顶传来:\"可知你祖父为何自尽?他亲手调制的堕胎药,毒死的可是...\"
话未说完,冰棺突然炸裂。麻姑的虚影与郭仪铃尸身重合,白骨手掌猛地攥住宋义军手腕。无数记忆汹涌而入:祖父跪在郭仪铃棺前老泪纵横,将太医腰牌塞进她僵冷的手中;麻姑悬梁那夜,老人用银针封住她七窍保其魂魄不散...
瘸腿衙役挥刀劈下时,祭坛突然地陷。宋义军坠入漆黑甬道前,最后看见麻姑化作青烟钻入灯盏,而那具拼全的白骨,正缓缓抬起指向北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