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尧头靠着椅背盯着前方凹陷一块的车屁股，安静地听他说完，手里的保温杯盖子忘记拧紧，杯中的水凉了一些，好一会儿才开口，“三年已经够久了，虽然对你说过很多狠话，但我知道就算再来三年亦或者五年，我的心依旧会选择等待，时间久了，等待就会成为习惯，一生的习惯。”
“所以，我无比感谢神明，让我重新拥有你。”沈余说。
顾尧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儿，“忘记带奶奶给我的平安符了，要去那个小庙还愿。”
“没事儿，心诚则灵，还愿的目的就是让神明知道它保佑的人平安健康，只要有心就够了，平安符放家里一直守护着你。”沈余说。
顾尧点点头，“好像有点儿道理。”
“本来就非常有道理。”
带的零食大部分进了伏天的肚子，田园犬作为老祖宗严选，从不挑食，想上厕所了也会提前打招呼，非常地省心。
一盒水果，顾尧慢吞吞地吃了三分之一，又给狗崽子喂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投喂给了开车的人。
看到村子时已经临近中午了，这个村子属于典型的山村，四面环山，景色宜人，祖祖辈辈守着金山银山过着清贫的日子，是当地的贫困村。
这几年在政策的支持下，村子里的第三产业逐渐有了起色，生活才好了一点，沈余小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有断粮的情况，更不用说吃肉了，那是奢侈品，逢年过节才舍得吃一次。
和大多数农村一样，大部分青壮年都在外面打工，只有小部分回来发展家乡产业，所以，剩下的老弱妇孺最喜欢的就是三五成群嚼舌根，东家长西家短，村里的事儿翻来覆去地说，永远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散。
当年顾明远把沈余是同性恋以及沈建成敲诈勒索的消息在村子里添油加醋地散播了几遍，即使过了三年，这依旧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时正是秋收时节，中午的村子异常安静，车子一路行驶没遇到几个人。
顾尧看着车窗外熟悉的水泥路和周围的建筑，和之前没太多变化。
“怪不得现在很多人都在逃离城市，安静的农村太适合躺平了。”
沈余笑了笑，对他话不置可否，“你要是喜欢，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别墅，风景比这好很多，还没人打扰。”
“那就少了自然韵味，人工打造的没有灵魂。”顾尧抬手撸了两把伏天凑过来的脑袋，嫌弃地说。
兼具科技感与时尚感的m家S680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尤其是它那个霸气的车身让村里的水泥路都变得拥挤了许多，对于车技不好的人来说，稍不注意就会拐到旁边的沟里。
沈余一派悠闲的模样，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松弛感拉满。
“农村，尤其是这个地方，和淳朴一点儿不沾边，勾心斗角，封建迷信，是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在这里定居，周围的闲言碎语就可以把人淹死，再好的自然风光都没用，没有故事她们就可以创造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她们不在乎真假，只要有谈资就行，能够让她们维系关系融入集体，至于这些谣言会不会给他人造成伤害，不在她们的考虑之中。”
“也没有那么不堪吧，我之前来的几次挺好的啊。”顾尧说。
“你才呆多久，仅仅只是被这里的自然风光吸引了而已，没深入进去，”沈余说，“如果你真的定居这里，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大家口中被骗钱骗色一事无成的废物，这辈子算是完了，如果是女性，那就是被男人甩了或回来安胎又或者嫁不出回来啃老的废物。”
顾尧看着前方奶奶家的院门，说：“你很恨这个地方吗？”
“是的，”沈余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奶奶，我这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愚昧腐朽的土地让人窒息。”
顾尧伸手摸了摸他放在档杆上的手，“摸摸，反正我们就待一会儿，看完奶奶就走了。”
沈余把车停在门口，反手握住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放嘴边咬了一口，“还可以去后山找一些野果子带回去，城里没有这个。”
“我刚摸了半天伏天的脑袋，尝出来小狗味儿了吗？”顾尧解开安全带，看着他问。
“没有，只尝到了顾老师的味道。”沈余说完放开他的手，按下安全带卡扣，推门走了下去。
顾尧下车之后，打开后车门给伏天套上定位项圈，这才把它放出来。
来之前他本来想去买一些纸钱，被沈余拦住了，老房子还有很多，不用另外买。
伏天一下车就对着墙根做了个标记，这闻闻那嗅嗅，确认领地安全之后，才伸着舌头流着哈喇子乖巧地等干爹开门。
院子大门是老式的黄铜锁，沈余拿着钥匙打开锁，抽出拉杆，顾尧推开门，领着伏天走进去。
进到院子，他就闻到了熟悉的桂花香味儿。
这棵桂花树，据说当初盖房子的时候想砍掉，奶奶不同意，因为她每年都要晒桂花。
“还可以带一点儿桂花回去。”顾尧仰头看着桂花树，花还没到盛放的时候，香气还不太浓郁。
“可以，带回去放在花园里晒几天就可以了。”沈余走过去打开堂屋的门。
农村家家户户的房子都差不多，堂屋加两间偏房，往上再加一层或者两层。
即使定期打扫看护，不住人的房子依旧布满了灰尘味儿。
顾尧走进屋里就看到靠墙的长桌中央摆着奶奶的黑白照片，和当初在沈余书房看到的那张一样，带着一脸慈祥的笑。
“奶奶，我回来了，”他走到桌前，弯了一下腰，以便与照片里的老人保持平视，“您肯定想我了，因为我非常非常想您。”
只说了这两句话，他的眼睛就红了，嘴上还挂着柔和的笑，喉咙上下滚动，没有再继续开口。
站在旁边的沈余握住了他垂下来的手，十指紧扣，“奶奶走之前一直念叨尧尧，现在看到你好好的，她肯定会非常开心。”
“她还说什么了？”顾尧转头看着他问。
“让你好好吃饭，保重身体，让我好好照顾你，”沈余拉着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让我们两个好好的。”
“奶奶，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的事儿了？”顾尧看向照片，老人一副慈爱的模样仿佛在给他肯定的答案。
“小老太太虽然没读过书，却比我们睿智多了，早就看出尧尧是我们家的人了。”沈余说完捏了捏他的手。
“奶奶，他以后要是欺负我了，我会及时跟您报告的，您在梦里要帮我出气。”顾尧说。
“告状精。”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