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怀安收拾干净回来。
陆安已经把锅中的妖物心脏和脑花全都挑出来细细吃了个干净。
正在捡着剩下的肉。
书生坐在他对面。
心情复杂难明。
这些年，自己一直颇为讨厌这个欺压百姓的恶吏。
甚至那些差役暗中的编排和针对都是他故意纵容的结果。
如今巴不得把自己赶出去的恶人突然变成了救命恩人。
让李怀安着实有些不适应。
熟悉的人突然做出了风格完全不同的事情。
搁谁谁都要不适应。
不过相比沈锦薇，他脑子要聪明些。
心中多了些猜测。
直到铜锅中的黄皮子快要吃完了，书生这才开口。
“为什么要杀妖？”
“什么为什么？你们一个个能不能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陆安推开要给自己斟酒的丰腴妇人，表示自己不喝绿茶。
“妖魔要杀我，所以我只能先杀了他们。
有问题么？”
你这何止杀了他们，还把他们送进自己的五脏庙了呢。
李怀安心中暗暗吐槽道。
刚刚吐槽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不对，五脏庙？这个词好像有些熟悉。
一段对话蓦地浮现在脑海。
“我老家供有一座五脏庙，每年都有祭祀。
家中二老许久没回去，想念得很。
昨日已经离开高阳了。
你可以代为转告县令大人。”
对了，五脏庙可不一定是庙宇，还可能......
李怀安看着面前沸腾的火锅。
陆安隐晦地对沈锦薇做了个差役间使用的手势。
姑娘当即会意，突然出手将丰腴妇人击晕。
带着她和自己弟弟一起离开前厅。
李薛氏也早已回去休息。
房间中就剩下了陆安和李怀安二人。
这时只听陆安继续说道。
“同样如果妖魔要吃我，那我只能把他们送进自己的五脏庙里了。
你说对么，李大人？”
李怀安如遭雷击，整个人怔在原地。
竟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他父母竟然......
好一个陆安。
他这是隐忍了多少年，自污了多少年才走到这一步？
哪里是什么妖魔的狗腿子，哪里是什么欺压百姓的恶吏。
这明明是一个城府绝伦的非凡人物！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县令要自己去拜访陆安的父母了。
李怀安眼神渐渐变得狂热起来，望向陆安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希冀。
“陆捕头，不，陆兄，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陆安捞着锅底的肉渣。
“当然是继续杀了，李大人可有好主意？”
“逃！”
“嗯？”
陆安终于抬眼望向他。
“此言何意？”
“逃出高阳！”
李怀安神态近乎癫狂。
“以你的实力，一定可以从县外的妖魔手中逃得性命。
去找云州司妖监，只有他们派人前来才能搜山检海，彻底清理此处妖魔！
而且，千万不要去县衙后宅，不要去找县令！
县衙后宅，有大妖！”
陆安的表情严肃下来。
“我需要一个理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听到这话，李怀安渐渐冷静下来。
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无比复杂。
“陆兄，你可知这十几年来，大梁境内共有多少个如高阳这样的县城被妖魔所破？
一共二十六个。
每次破城，满城百姓尽皆死绝。
幸而麒麟卫巡查天下时及时发现，斩杀屠城妖物为百姓报了仇。
偶尔也会救出几个幸存的县令。”
“你也知道，麒麟卫的职责是巡查天下，监督百官。
司妖监才是搜查，斩杀妖物的主力军。
这二十余起案件，由于司妖监未能及时发现妖物，导致满城百姓被屠。
监正大人没少受陛下的责备。
麒麟卫也因此名声大噪，隐隐有压过司妖监的风头。”
“然而司妖监高手如云，缇骑飞骑遍布天下。
为何他们发现不了，反而每次都能被麒麟卫撞个正着？”
陆安表情终于波动起来。
“难道......”
“不错，这一切都是朝廷中某些大人物和妖魔自导自演的好戏！”
李怀安紧紧握着拳头。
“家父曾是云州边境山阴县的一个刀笔吏。
当年的山阴与高阳如出一辙。
县令奉命与某个背景深厚的大妖合作。
以百姓养妖，吸引周围妖物聚集于此。
待到时机合适，藏在县衙中大妖便会发动花费数年时间画好的法阵。
将周围妖物连同全县百姓尽数炼化为提升修为的大药血丹！”
“届时妖物炼成的血丹如数奉还，百姓炼成的血丹三七分账。”
“然后麒麟卫再过来一把火烧了城池，带走几只故意没炼化的妖物尸体背锅。
城破人灭，死无对证。
朝廷里的大人物拿到三成大药，县令则借此机会平步青云。
倒霉的，只有这满城百姓！”
“当年山阴县令欣赏家父才能，想要将其当心腹培养方才告知此事。
父亲得知以后，偷偷派人把消息传给司妖监。
虽保下山阴，但却在缇骑赶来之前为妖魔所害！
如今高阳同样遇到此事，只可惜我李怀安无能，未能将消息传出去。
现在炼化法阵即将成型，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大妖不会离开县衙。
是通知司妖监的最好时机！
能救高阳百姓的只有你了，陆兄！”
李怀安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额头死死抵住地面。
陆安放下筷子，认真看着他。
“缇骑若是来的晚了，你们也要死的、”
“若真如此，请为我等报仇。”
“以你的能力，应该也可以与高阳县令同流合污，博个好前程。
为什么要这么做？值么？”
书生轻轻抽泣起来，声音虽因恐惧而颤抖，却格外坚定。
“我，乃高阳父母官。”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他的胳膊，将其整个人拉起来放在椅子里。
李怀安蓦地抬头，却发现陆安正在提刀向外走去。
“当好你的官，其他的，交给我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