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克里希在被神父拖出厨房的时候,脸上仍带着笑容,对于旁人而言,那是难以理解的,但莱曼却能读出他的意思。
他们拿到了出去的钥匙,不管结果如何,至少目前而言,他们都已经成功一半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与同伴分享喜悦,迪特里希神父就又带着那一股吓人的怒气冲了回来。
“一定是另一个小孽种,两个**的!”
没完全关上的食堂大门再次被毫不留情地踹开,在那只愤怒的野兽来到众人面前时,莱曼忙把手里的钥匙塞到艾洛拉手里,握住她那还带着些许伤疤的手:
“神父不会查你的,你是修道院最乖的孩子,”白色鸟儿看向眼前的艾洛拉,“一定把它保存好,我很快回来取。”
话音一落,迪特里希的手就已经伸过来,拽着莱曼的头发,一边骂着“孽种”,一边把她往食堂外拖。
白色鸟儿的羽翼再次受到了伤害,伴随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和那股蔓延全身的疼痛。
艾洛拉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白色鸟儿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身影看不到,声音听不见。
……
她们在小教堂被关了一周,莱曼记得最多的就是神父眼睛上的那蜂窝状的纹路。
她曾问过这种蜂窝状纹路是怎么来的,也找过答案。
《圣经》(此段为虚构)中的记载是——这是上帝的缘故,也常听瑞秋说:“主高兴让人们得到这种瞳孔,人们蒙受着主的极大恩宠。”
另一种解释也是瑞秋提供的——人们将麻疯病人们关进麻疯病院,而麻疯病人的眼睛里也有蜂窝状纹路。
尽管麻疯病人的蜂窝状纹路与“恩赐”的纹路并不多大区别,但人们仍然将其分为了“主的恩赐”和“异常者”,称异常者为对“主的恩赐”的拙劣模仿,对主的亵渎。
在神父又一次的殴打结束后,库克里希率先越了狱,带着还没好的伤口,他把那扇通往更大的牢房的窗户推开。
“莱曼,你还能确定钥匙在艾洛拉手上吗?”库克里希探进来一个脑袋,先在四周观望一圈,才看向在黑暗中只剩下一点模糊轮廓的莱曼。
“是的,我确定。”莱曼点点头。
“你每天晚上有偷偷跑到过宿舍去确认吗?”自己的“狱友”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并没有。”还是毫不留情地摇头。
“……算啦,我相信你,也相信艾洛拉。”
库克里希从外面把窗户拽开:“出来吧,我们今天就准备走了。”
莱曼抓着窗户的边框,一只脚踩上去,纵身一跃,跳出了这间名为小教堂的牢房,就像以往那样,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越狱了。
“现在去找艾洛拉拿钥匙。”库克里希想着,没等他开口,莱曼就当了先行者,像个潜入银行的小偷,一路上小心翼翼。
但所有的戒备显然都是过度警惕了。
在幸运女神的眷顾下,始终没有听见一声“站住”或咒骂,也始终没有碰到一个修士或修女成为挡路的障碍。
很快,她们就顺利的抵达了宿舍,推开半掩着的房门,莱曼冲里边看了看。
在艾洛拉的床位上,那个钥匙管理员并没有睡去,以至于她很快就发现了门口的莱曼,立即起身,向门口走去。
“艾洛拉,钥匙。”她伸出一只手,很快,手里就多出一个小东西——通往自由的钥匙。
“谢谢。”莱曼轻声说道,但她没立即离开,而是抬起头,看着艾洛拉,果然,她有话要说。
“我们什么时候会见面?”这句询问带着些许哽咽,莱曼看到,自己的朋友眼睛里挤出了几滴眼泪,声音也难以保持一开始的平静。
“我也不确定,艾洛拉,后会有期,”莱曼看向她的眼睛,“我一定会回来的,如果你还在修道院的话,一定的。”
她的语气无比认真,伸手握住艾洛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已经结了痂的伤疤,又往她手里塞了一颗糖。
“再见,艾洛拉。”她松开艾洛拉的手,手里握着钥匙,在库克里希的带领下,他们向着修道院的大门走去。
或许是对自由的渴望,又或许是担心被发现,他们并没有拿多少衣服,身上的衣服在修道院内还能保暖,但到了外面,情况就不一定了。
不过他们仍然忽视了这一问题,带着自由的钥匙离去。
后半段的逃跑仍然是顺利的,修道院内安静的可怕,以至于连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这一路上太顺利了,”莱曼左右看了看,“顺利的不像话。”
“你是怀疑神父可能会动什么手脚吗?”库克里希走上前,“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也要跑,只要有一个人能离开这里,那这场出逃就算成功!”
“嗯。”莱曼轻轻点了点头。
修道院的空间对于他们来说太小了,没多久,两人便抵达了大门口,莱曼手拿着钥匙,把它推入钥匙孔,轻轻转动一下。
从门外袭来的寒风让两只白色鸟儿顿时清醒了不少,外面正下着雪,那厚厚的白色覆盖了修道院外的街道、屋顶,寒风一次次的击打在两人身上,都在提醒他们——天很冷,外面也不是修道院。
寒冷的天气驱使着他们去寻找一个温暖的居所,但天太晚了,许多店铺都关了门,哪怕见到一两个亮着灯的地方,房子的主人也不会允许他们进入。
迪特里希神父的宣传起了很大作用,在这一条街上,没有一家店的主人愿意收留他们,先前卖给他们面包的店主人也像是人间蒸发了般不见人影。
她们很快远离了修道院,但作为获得自由的惩罚,她们只感觉天越来越冷了,雪似乎下的更大,温度也降得更低,如同一头巨大的猛兽要将两人吞没。
“库克里希,好冷……”莱曼艰难地吐出这几个词,话音一落,库克里希连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莱曼身上。
白色鸟儿被他如此举动吓了一跳,正打算把外套还回去,可他却匆忙的摆手,用尽量平静地语气说:“我不冷、我不冷。
但莱曼知道他在骗人。
他被冻得脸色发白,身体一直在抖,原本有血色的指甲也在不知不觉间失去红润,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色。
“库克里希,把外套穿上吧!”莱曼的声音几乎成了恳求,她又一次把库克里希递给她的外套脱下来,但后者一直在拒绝,哪怕强行脱下也无济于事。
“天太冷了,我没关系的,”他这么说着,在莱曼准备继续尝试时,他立即转移了话题,指向一条小巷,“你瞧,那里有火光,我们去那烤火吧!”
“……?”换来的不是莱曼的点头,“库克里希,那里明明……”
话还没说完,库克里希就带着她到了小巷,伸手感受着这温暖的“火焰”,仿佛连一切都忘记了。
莱曼虽然很想说“根本没有火”,但还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外套重新披在库克里希身上,而后靠在一起,祈祷着大雪的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