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起来,到我父亲那里去,向他说:父亲,我得罪了天,又得罪了你,从今以后,我不配称为你的儿子,把我当作一个雇工吧。”
又念完一段祈祷词,她抬起头,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艾洛拉?”莱曼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艾洛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莱曼打开门,把艾洛拉放进来,又立马关上门,回头看向艾洛拉:“现在是午休时间,迪特里希神父说过,午休时间除了修女、修士和修道院的其他人员外,其余人都不准离开宿舍。”
她的声音放低了,像是怕此举会惊动在修道院内的其他人:“你已经违反神父的规则了。”
“干嘛那么在意神父给我们的条条框框?”艾洛拉说,“院长还在的时候,我们都不会遭到这番对待的,但现在,我们却像屠宰场里的牲口,任由屠夫的宰割。”
“正是如此,你才不应该来,”莱曼的表情变得无比认真,“你的下场和我一模一样。”
“不,不不,莱曼,我不怕,”艾洛拉摇摇头,“无论是抽打,还是辱骂,我都可以承受的。”
莱曼顿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语气又恢复了严肃。
她对艾洛拉的身体状况一清二楚,一丁点疼痛立马就能让她叫出来。
“赶紧回去。”她的语气不容拒绝,见状,艾洛拉也只好离开。
在打开那扇大门前,她把用手帕包裹着的香肠跟土豆递给她,莱曼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她目送着艾洛拉离开,一路上,她都是小心翼翼地,如同偷了东西的小偷。
待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莱曼才关上门的最后一丝缝隙,小口地啃咬着香肠。
看着手里一整本的祈祷词,渐渐的,她有了个想法,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破烂不堪的铅笔,而后躲到小教堂的角落里抄写着祈祷词的内容。
……
“孽种!我来了!”那道象征着暴行的声音响起,让莱曼下意识的一惊,再抬起头,天已经不知不觉的黑了。
“这么快……”她嘟囔一句,在那扇大门打开前,她立马调整好姿势,以一个十分虔诚的跪姿呈现在神父面前。
“做的挺不错嘛,孽种。”
神父的见面礼是一个巴掌,莱曼什么也没说,而是自觉的把写满祈祷词的本子递过去。
“嗯,就该这么做,孽种。”
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带着这个高频词汇——“孽种”,莱曼把这一点记下来了。
迪特里希从本子的最后一页开始,抽了一段最长的。
先是短暂的沉默。
他本想着莱曼会在背诵的过程中频频出错,但令他意外的是,莱曼不仅背下来了,还背的十分流畅。
“你这孽种怎么背的这么快?”
他失去了一个可以实施暴行的理由,心里暗自不爽,但还是往前翻了一页。
依旧是流畅的背出。
迪特里希显得十分气愤,他又把本子往莱曼身上砸去,像是对这如此优秀的表情十分不满。
他把莱曼拽到一边,趴在地上,像搜寻的猎犬似的,誓要找到一个可以“天罚”的证据。
然而,他失望了。
不知怎么的,他找不到一点小抄,无论是趴在地上仔细看,还是站起身四处瞟,也见不到一丁点文字。
他又看向莱曼,而后,“天罚”毫无征兆的降临了。
神父的嘴里骂着脏话,也没心思抽背了,往挡道的莱曼身上狠踹了一脚,推门而出。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前,莱曼都还听得到那夹杂着愤怒的叫骂。
现场又变得冷清起来。
她躺在地上,把袖子里的几十张纸条扯出来,在刚刚背诵祈祷词时,她就把纸条藏在袖子里,因为自己是跪姿,再加上小教堂内没有灯光,神父根本看不清莱曼的小动作。
从口袋里翻出剩下的土豆——那是她今晚的晚饭。
剥开皮,刚咬一口,她就又听到了那令人厌恶的脚步声,神父又来了。
她把脸凑到门上,通过打开的一条小缝观察。
只见神父进了另一个小教堂,没一会,里边就传来了他的谩骂声:“畜牲!你和那个本该冻死街头的孽种一样,我真该让人把你丢到街上冻死……*的。”
而后,暴行又一次施展,被殴打者是一个男孩,但与莱曼一样,他没有求饶,只是承受着这番殴打。
神父打累了,就把手中的书往地上一丢,离开前,嘴里还是骂骂咧咧的。
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冷清再一次席卷了莱曼。
她把门关上,再一次拿出土豆,刚啃一口,敲门声就从外传来。
最先想到的是神父,但一瞬间这个想法就烟消云散,他可从来都不会如此友善的敲门。
“不是神父就好。”她这么想着,打开了门,看见的,是一个小男孩,脸上被抽的红肿,撩起的裤腿上也满是伤口。
“看来被关在监狱里的不止我一个,”小男孩的话语里没有戏谑,仅仅是知道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后的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上午。”莱曼回道。
“因为什么原因?”
“我没有在上课时听讲。”
“哦,因为那个叫迪特里希的神父制定的规则,简直比监狱都麻烦,”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所以你是莱曼·科赫?”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莱曼愣了愣,盯着男孩,企图从他脸上看到什么。
“你应该‘感谢’迪特里希神父。”他举起手中的小石头,把它往门外一扔,才往下说道:
“在修道院内,还有外边的街道上,迪特里希神父可是把你的事迹好好‘宣传’一番。”
“……”莱曼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我叫库克里希,现在我们是狱友了。”男孩把手伸出手,没一会,他就握住了那只满是伤痕却又充满温暖的手。
“你被神父打的很惨。”库克里希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惊讶,把她的袖子往上拽了拽,看到的是更多触目惊心的伤痕。
就像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英雄,但不同的是,英雄戴满勋章,而莱曼获得是下一顿毒打。
他盯着伤口看了一会,直到发觉自己有些不礼貌后,又赶紧把袖子拉下来,退到一边。
“你应该回去的,被神父发现了可不好。”莱曼想往外看,但库克里希却拦住了她。
“管那个神父干什么,既然都违反规则了,那就做到底好了,我们即便是听话也换不来一点怜悯。”
“……你说的没错。”
没有反驳,只有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