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曼,安克西斯,克莱尔。”在柏林的旅馆内,马库拉依墙而立,看着客厅内忙活的三人。
“我没找到从德国出发到美国纽约的航班,咱们可能要到法国或英国去找船——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他问了一句,但看安克西斯那多到吓人的绘画工具,心里只得暗道一声“不好”!
“马库拉先生~”克莱尔的话语里满是疲惫跟不可思议:“这是一个美术馆吗?你看看安克西斯小姐的卧室,有仿蒙娜丽莎的画、最后的晚餐、劫掠欧罗巴,这边还有几幅建筑画……那还有个肖像画!”
各种名画从克莱尔嘴里吐出,有的像,有的不像,有的优秀,有的差劲,但总体而言,这就是一个美术馆。
如连珠炮般的介绍持续了得有半分钟,直到安克西斯走过来敲了一下她的头才重新开始忙活。
“克莱尔小姐,动作轻点,这是莱曼小姐的肖像画,我……嗯,花了很长时间才完成的。”安克西斯扶住克莱尔的肩膀,看到她将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艺术品放在桌上后,才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那玩意又开始晃动起来,最后伸手一扶,直到稳住了,才松了口气。
“克莱尔小姐,您还是一个一个搬吧。”说完,安克西斯头也没回,将那些本应被小心珍藏的画作给毫不留情的塞进一个棉麻袋里。
克莱尔在叹了口气后,又把矛头直指门口的马库拉:“你应该过来帮个忙。”
“我负责帮你们买船票,我的忙已经帮完了。”马库拉摆摆手,一副说什么都不会帮忙的样子。
“这么懒……”克莱尔嘀咕一声,只得自己一个人跑过去帮安克西斯搬运这成堆的艺术品。
完事后,她们便上了车,驾驶员是马库拉。
首先来到后座的是安克西斯跟克莱尔,两人是抱着一堆东西进去的,其次是莱曼,她坐在副驾驶。
“安克西斯小姐,您的这些作品都很不错,您是打算开个美术展会吗?”
“我还没这个打算,”安克西斯摇摇头:“在战争爆发前,我是靠画画为生的。”
“一幅画多少钱?”
“几芬尼到几十芬尼不等,一天的收获不会超过5马克。”安克西斯回答,这让克莱尔有些惊讶。
“你的画画技术很好,为什么卖这么便宜?”
安克西斯笑了:“我不是艺术家,画技拙劣。”
克莱尔又问:“那你是打算把它们送到美国去卖?”
“有时候的话,我可能会这么做。”
车后座两人的话匣子打开了,前座的两人自然也不能一直保持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莱曼,但并非闲聊,而是关于入境的。
“你在担心这个?”马库拉问:“亲爱的,你并不怎么了解那些冗长繁琐的东西。”
马库拉把脑子里关于法国入境法的事情给想了一遍,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伸手拍了拍莱曼的肩膀,告诉她:“临时居留者,比如旅游、留学生、短期劳工,居留期限为3个月至一年。”
“我们属于旅游者,而且很快就得走了。”刚说完,马库拉又来了个大转弯:“或许如此,这方面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们在车里坐了一天一夜,直到累了,便随便找了家旅馆小住一晚,第二天接着出发。
马库拉的开车方式是十分大胆的——他试图全程都保持着全速前进,心里也有个理想计划——一天内抵达法国。
但很明显,这注定要泡汤的。
一直到4月20日,他们才到了法国。
马库拉说,他想到亚眠看看,于是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发生于一年前的战斗,但严格点来说,是8个月前。”莱曼看向旁边的马库拉,他也看向她。
“可以到那边看看,但我能额外提一个要求吗?”莱曼问。
“当然可以。”说话之余,马库拉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巧克力,用嘴撕开包装,咬了一口。
感受着那股甜味从舌尖蔓延开来,他再次转头看向旁边之人,她在停顿一会后开口了:“顺便途经一趟巴黎。”
“你为什么想去那里?”
“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也是威廉二世的祖父,他在法国的凡尔赛宫‘镜厅’中宣告德意志帝国的成立。”
这句话说完,莱曼又顿了一下,似乎想让马库拉开口,但后者半天不动,她便只能让自己继续往下讲:“二楼的邻居,也就是我和贝拉拉太太一起居住时,他常跟我讲这些,嘴里还不断念叨着‘德意志万岁’之类的话。”
“一个中年人?”
“不,不,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贝拉拉太太去找他要房租的时候,我也跟过去看来,里面挂着黑白红三色旗、铁十字勋章,在墙壁上,还写着一首十四行诗,我还记得其中两行‘雪原上乌鸦排成等距队列,在军靴踏过的冻土播种盐粒’。”
“你有想过他可能是一位秩序病感染者吗?”马库拉已经往嘴里塞了一整块巧克力,说话也变得含糊不清起来。
“可能如此。”莱曼给出这样一个回答。
话题到此为止。
车子抵达亚眠,当他们来到这街道时,印象里的残根断壁、一片狼藉的景象此刻被整齐划一替代,房屋、路灯、汽车、行人,这些事物占据了视野里的一切。
看起来好不真实。
“一个经历过战争的地方,在我的印象里,这应该是鲜血与火药的地方,残肢断臂、被咬成流苏状的绷带应该随处可见。”安克西斯从车里出来,脚步踏上平整的地面,但没走几步,克莱尔又把她拉回来。
“这里是法国……”克莱尔说,但安克西斯的一句“现在并不是战时”又让她动作一顿,往四周看了看,确实没人在意这句从一位小姐嘴里吐出的话。
她们去买了点食物,有面包,有黄油,还有常听堑壕异食癔症患者所说的“玛德琳蛋糕”,莱曼让克莱尔带自己去买了这款小蛋糕,就在店里,她尝了一口,给出的评价十分简短:“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