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曼跟着大部队退回到高地下的战壕,在里面巡视一圈,她才发现整条战壕的指挥官从原来的那个感染者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此时,他在指挥部中,将那些团长、营长、连长、排长、班长都聚集到一起,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们:“我们的伤亡太高了!”
指挥官的声音很大,没多久,指挥部外就聚集了一大堆看热闹的士兵。
此时此刻,指挥官正拿着一张纸,上面是用钢笔草草写下的他们这些天士兵的死亡率——“75%”。
“这个数值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们告诉我这么算都还是保守的了。我对那些肠子流出来、身中数十发子弹仍在冲锋的人表示尊敬,但是,我们不能流太多血。战壕里的人都换了几次了?今天来2000人,到晚上就能死掉1500人,回来的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吊着一口气,把他们送到后方医院,能活下来的人甚至组不成一个连!”
指挥官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纸,又指了一下莫特霍莫山脊附近的高地,他们多日的猛攻换来的就是一次比一个吓人的极高伤亡率。
“我们不能信任后方的医院,你们知道吗?那些医生在救治死人!死人!多么荒唐,居然在那些家伙身上浪费这么多医疗物资,我巴不得把他们每个人都叫来指挥部枪毙!”
指挥官的声音越来越大,之后更是一拳重重的向桌子砸去,像是在宣泄自己的愤怒。
老旧的桌子自然承受不住他那重重的一击,发出一声悲鸣后变得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塌了。
再看指挥官的脸,此时涨的通红,眉毛也拧在了一起,形成深深的川字纹。
他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随着他每一次开口射出愤怒的光芒。
“我们得尽可能的保留有生力量,你们要知道,如果我们再这么送死下去,国内就得没人了。死亡冲锋不是必选项,我们应该撤退,在什么情况下?在不敌的情况下,这不是叛国,这是保留有生力量以便下次进攻!”
指挥官的手握成拳头,但这一次没有再折腾摇摇晃晃的桌子,重重地朝墙上锤了一下,转过头,对面前的一众长官喊道:“这个命令得下达到位,我不希望下次进攻时还是只有那么一点人回来!”
“是,”众人异口同声的说,指挥官挥了挥手,他们冲破外面围着的士兵离开了指挥部。
等这些长官走远,士兵们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讨论着下次的进攻。
莱曼没有加入她们的兴趣,只是驻足听了一会,便在战壕里四处走动,寻找着自己的第二故乡——弹药库。
不过,她的运气不是很高,半天没看见一个弹药库,反倒是有了另一个发现,那就是战壕里的士兵快打没了。
原本应该蹲满士兵的战壕,此刻一眼望去一个人都看不到,也就指挥部跟一些重要地方有着几个士兵。
这便让莱曼升起了不好的想法——战壕里可能真没人了。
“难怪那个指挥官这么生气呢,虽然人越打越少的战斗不在少数,但减员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莱曼嘟囔一句,把找第二故乡的事情抛之脑后。
等把狭长的战壕逛了半小时,她便将自己原本的任务给放在了第一位,这一次寻找的速度要更快,仅仅几分钟,她就发现了一个弹药库,钻进去一看,空间不大,但灯和弹药架这些设施还是有的。
“一个好地方,”莱曼笑了笑,将怀里的日记本掏出来,记录着当天的发现,以及在医院的怪事。
她先写了感染者的症状,等阿尔文回复了一个“收到”后,又迅速将医院的怪事写上。
“我的恢复速度似乎比正常人快得多,在3月初的时候,我腹部的伤就基本好了,可以弯曲身体了,也可以拉伸了。”
“这个问题,”阿尔文似乎在思考着该怎么回答,并未急于下笔。
“你等一下,我翻一下你之前给我的每日身体状况报告。”
九分钟后,阿尔文回来了。
“我拿你每日身体状况的报告跟协会保卫队一名腹部中弹的保卫队员的报告对比了一下,保卫队员在萨尔瓦托雷基金会这个有着较为全套的现代医疗设施的救治下仍然花了两周时间才基本恢复,而你仅仅只有一周时间。”
“我从资料库保管人员那获得了那名保卫队员的个人资料的,他的身体健康,是正常人的标准,而你则与正常人有所不同。”
阿尔文的话让莱曼愣住了,与正常人有所不同?难不成是指恢复上?
“在现代医疗设施的加持下,那名保卫队员花了17天的时间才得到恢复,而你所在的时代的医疗设施要比现在落后相当长的时间,但却比他还要快10天,这说明的你的身体素质很好——也可能是悖论的力量。”
“那依你这么说。”莱曼脑子里冒出了一个想法,可很快被她跟阿尔文给压了下去。
“还是那套说辞,协会需要你,况且你对铁十字勋章这种东西也不应该追求。记住,战斗的时候,不要死命往前冲,把自己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阿尔文讲起了秩序病的危害,甚至把协会的标语给搬了出来:“秩序病最大的危害就是欲望的加速主义,它放大了人类对技术、权力、意识形态的极端化追求,在这种情况下,战争不再是政治手段,而是集体欲望的献祭仪式。”
莱曼嘴角抽了抽,阿尔文不知疲倦的写了一大串德文出来,她想下笔也不知从何开始,只能抢在她之前写下一句“知道了”才强行终止。
“我很高兴你能明白,继续提供感染者的症状记录吧,你的每一次下笔都是在阻止战争灭绝人类,都是拯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不会有人忘记你的贡献,你是21世纪,不,20世纪最伟大的人。”
莱曼被说的不好意思,脸一红,赶紧写上一句“愿和平与我们同在”后合上日记本,拍拍脸上的红晕,若无其事的走出弹药库。
战壕里还是那么几个人,当她来到指挥部时,那些士兵还在原地。
她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并且已经从一开始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当着指挥官的面聊天。
等莱曼靠近她们后,甚至是被邀请着加入,讨论起今天是否会进攻。
有人提到了不进攻,有人提到了撤退,有人神主提到了她们什么时候逃跑才不会被法国人跟自己人逮住。
“别提逃跑了,指挥部就坐着个长官呢。”一名士兵指了指离她们不远的指挥部。
“他又听不到,我们讲话的声音又不大。”另一人满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咱们还不如聊聊今天会不会进攻。”
“不会,只要那个指挥官脑子清醒,他就不可能让我们进攻。”一直没说话的莱曼突然插了一嘴,让这些自顾自聊天的人愣了愣。
“你怎么知道不会?”
“战壕里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