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恍惚，再次睁眼之时周围的环境再次改变。
此时四周是一片纯粹的黑暗，好在她的脚底还是踩在地面上，并没有想她想象的一般直接踏着虚空。
周围一片死寂，黎南烛恍惚中觉得自己都能听到心脏咚咚的跳动声，下意识放轻了气息，但心跳之声却越来越明显。
现在这又是要给她什么考验？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黎南烛的面前就出现了一道光源。
那是一盏青铜油灯，里面有个微弱的火苗在不断的跳动。
“专注看这盏灯。”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黎南烛意识到这恐怕就是自己这一关的考验。
正打算观察这盏灯有什么特别之处时，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开始与火苗的节奏同步。
那簇火苗很特别，不是常见的橙红色，而是泛着淡淡的青色，像极了月光下的湖水。
这是？她的心跳？
黎南烛颇有兴趣地打量起来，不过她也没忘了考核，思索了一会，决定还是按照那声音的要求来做。
刚开始很容易，可随着时间的延长，灯芯上的火苗本就只有黄豆大小，看得她眼眶发酸，火焰也像是被冻结了一样，映在她瞳孔中上形成两个光点，黎南烛非常确定如果此时她移开目光看向黑暗，眼前一定也会出现一个奇怪光斑。
又是十分钟过去，在一片寂静中，听觉会被渐渐强化，尤其是修仙者本就耳聪目明，此时黎南烛听到的不仅仅是心跳，更有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声音。
再十分钟，她吞咽口水的响动如同擂鼓。
火焰猛地蹿高半寸。
黎南烛的呼吸乱了，她见过太多士兵在等待空袭结束时这样失控地喘气，没想到现在轮到了自己。
指甲掐进掌心，疼痛却像隔着一层棉花，五感在这完全安静的环境下被扭曲，连痛觉都变得不真实。
她突然松开拳头，上辈子在喀布尔战地医院学到的呼吸法派上用场，吸气四秒，屏息七秒，呼气八秒，三次循环后，黎南烛这才觉得身体里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而一刻钟后，她的视野开始泛灰。
这不是疲惫导致的视物模糊，而是火焰正在蚕食她对色彩的感知，最初是灯座青铜色的消失，接着是自己衣袖的淡青色，最后连火焰本身都变成了一块亮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耳鸣将她惊醒。
可能过了十分钟，也可能过了三小时，黎南烛这才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眨眼，眼球开始干涩刺痛，更可怕的是，她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仿佛已经与这片黑暗融为一体。
她试图活动手指，却发现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身体像是被塞进一个狭小的容器，唯有那簇火苗，依然在意识深处灼灼燃烧。
“不能……这样下去……”她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爆开。
这瞬间的刺痛终于让身体重新苏醒，黎南烛大口喘息着，看着火苗随呼吸剧烈摇晃，在黑暗中划出青色光弧。
黎南烛现在真的很想说上古传承的那些东西都是变态吧！怪不得现在的很多东西都不用上古的方法，这搁谁谁受得了？
可现在也只能继续。
似乎老天也听到了她的吐槽，火苗中竟开始浮现影像。
先是模糊的光点，渐渐清晰成星象图，正是她之前辨认过的东方苍龙七宿！
但这次看得更加真切，每颗星辰都带着独特的光晕，角宿泛青，亢宿泛白，氐宿泛黄……这些色彩差异极其细微，若非全神贯注根本无法察觉。
黎南烛感到自己的视觉在发生变化，她不再是用眼睛“看”，而是整个意识都浸入到观察中。
那些星辰不再是遥远的亮点，她能感受到它们的温度——角宿微凉，亢宿温热，心宿滚烫。
这种感知不是来自视觉，更像是只有金丹期才能做到的神识探查。
火苗突然跳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让黎南烛瞬间从沉浸状态中抽离。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已经慢到几乎停止，但就在这短暂的恍惚间，火苗中的景象已经变成了藏书阁里流动的玉简。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状态。
这次她不再刻意控制呼吸，而是让身体自然找到节奏，奇妙的是，当她放松下来后，观察反而变得更加敏锐。
她能看到每枚玉简流动时带起的空气扰动，那些细微的气流让火苗产生几乎不可察觉的偏转。
当最后一个考验场景在火苗中重现时，黎南烛已经不需要刻意保持专注。
她的眼睛此时就像一个放大镜，能清晰地倒映出每一个细节，却不会因为任何干扰而泛起波澜。
那些石像上的纹路、符文的走向，都如同直接刻印在意识中一般清晰。
这是对精神力量的锤炼！
真正的目的不是让她用眼睛去看，而是让她用神识，用精神力，一味地用眼睛辨别只会止步不前。
也是在这瞬间，黎南烛忽然“听”见自己睫毛眨动的声音。
这个细微的响动直接将她再度惊醒，眼前的油灯和黑暗已经再次消失不见，周围再次被云雾环绕，这一次她听到的，是一种直接印入识海的明悟。
——真正的专注，是让万物在你眼中纤毫毕现，而你不在万物中留下痕迹。
果然，这一关，过了！
黎南烛再次眼前一花，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间朴素的竹屋里。
“终于有个正常地方了！”她忍不住脱口而出，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这竹屋虽然简陋，但好歹有张桌子，有把椅子，还有扇能看到外面竹林的小窗——比起之前那些鬼地方强太多了。
什么鬼甬道，什么星象，什么石室，这里才应该是正常考核的地方吧？
刚想松口气，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毕竟经历了这么几轮的折腾，她可不会觉得这洞府主人能有这么好心放过她，不由得小声嘀咕。
“该不会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吧？”
“你说谁是幺蛾子？”
一个清朗的男声在背后响起，黎南烛猛地转身，差点扭到脖子。
竹椅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一袭青衣，墨发用根青玉簪松松挽着，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活脱脱就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只是那带着促狭笑意的眼神，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手痒。
就是这说话的风格和气质……黎南烛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你是什么人？”黎南烛的灵力暗暗汇聚了起来，对方若是有下一步动作她就会立刻暴起攻击。
“诶呀，小姑娘家家的干嘛这么暴力？”男子笑眯眯的挥挥手，“放心我对你没有恶意，而且你看你的收获也不少嘛！这不还得多亏了我吗？”
“原来是你？！”黎南烛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虽然她一开始很感激，但被这个男子一说她莫名其妙的就一肚子火。
而意识到考核都是对方弄出来的之后，黎南烛的心神也随之放松了下来，毕竟考核的本质上还是对她进行提升和磨炼，对方大概率是不会伤害她的。
“我知道你在心里骂我变态。”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青玉折扇，“毕竟我也觉得变态。”
黎南烛：？谁家好人会承认自己是变态啊？？？
黎南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想揍人的冲动，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自称“变态”的青衣男子。
“所以，”她咬牙切齿地问，“这些折磨人的考验都是你设计的？”
男子“啪”地合上折扇，一脸无辜：“怎么能说是折磨呢？这叫因材施教！你看你现在神识多敏锐，观察力多强……”
“所以我差点变成和你一样的变态，”黎南烛打断他，“正常人谁会在黑暗里盯着火苗看几个时辰？”
“啊，这个嘛……”男子摸了摸鼻子，突然凑近，“其实你可以眨眼的。”
“什么？！”
“规则只说专注看这盏灯，又没说不能眨眼。”他眨巴着眼睛，笑得像只狐狸，“是你自己太死板了。”
黎南烛呆住了，她回想起那些干涩刺痛的眼睛，那些被刻意压制的生理反应……原来从一开始就被耍了？
忍住，忍住！对方是变态！自己打不过！
黎南烛深深吸了一口气，“所以，现在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男子这才像是被提醒了一样，“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
黎南烛：……这人真的靠谱吗？
对方轻咳了一声，严肃地看着黎南烛，折扇啪地一收，清了清嗓子，正当黎南烛意味他要说些什么非常严肃的东西时……
“吾乃修仙界第一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惊才绝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天才——”
黎南烛的拳头已经硬了。
“——的更天才的弟子！”男子突然转折，冲她眨眨眼，“至于我师父的名号嘛……说出来怕吓着你。”
黎南烛面无表情：“哦。”
“喂！”男子不满地用折扇敲了敲桌子，“你这反应也太冷淡了吧？我可是万古独绝第一人的传人诶！可比我师父还厉害！”
“所以呢？”黎南烛抱臂冷笑，“这就是你设计那些变态考验的理由？”
“别这么激动嘛，”男子突然正色，“其实我当年也经历过这些考验。”
黎南烛挑眉等他下文。
“然后我把阵法炸了。”
空气突然安静。
“所以？”
“所以！”男子突然兴奋起来，“独痛苦不如众痛苦！这么好的体验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
黎南烛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什么上古传承，这根本就是一个被师父折磨过的徒弟在报复社会！
换句话说，这不就是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也要把别人的伞给撕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