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逢英一听是小四,心情异常地复杂,像是充满了惊喜,却又夹杂着少许的愤怒。
这个“逆子”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了家,在亲妈的眼里等于背叛。
但她又不得不指挥蔡礼萍去接这通电话,天底下哪有不担心自己孩子的父母呢。
“老大,你去接电话。她要是问起我来,就说我去排戏了。”
“妈。”蔡礼萍犹豫地站在陆逢英的身旁,小声问道:“要不还是您去接吧?万一小四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呢。”
“老大,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妹妹。她要是真有什么大事儿,根本不可能打电话告诉我们。”
果然,最了解蔡柔嘉的还得是亲妈。
“行吧。”
蔡礼萍转身,一口气跑到了电话旁,差点儿上气不接下气。
“喂,小四啊,你这孩子到底还要不要咱们这个家了啊?你死哪儿去了啊?”
蔡礼萍大喘气地朝电话里喊着,就差冲进去将蔡柔嘉拖回家,让她站在父亲的遗像面前,深刻地检讨自己。
由不得蔡柔嘉说话,她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说你走了也就算了,连小五也不学好,也走了。咱们蔡家到底怎么回事啊?留不住人还是怎么的?”
“姐,我在乌鲁木齐,遇到我二哥了。”
“什么?”
蔡礼萍惊讶地张大嘴巴,她觉得自己周身都在颤抖,上牙下牙互相打架。
“小四,你等等,我去喊咱妈过来接电话。”
“哎,大姐,大姐,算了算了,别喊她了,她要是想接电话,早就过来了,还用得着你回去喊?别自作多情了。”
“小四,…………”
蔡礼萍有很多话想跟蔡柔嘉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在电话这头胡乱地扯着一些闲话。
“你跟你哥说,赶紧让他回来,只要他回来,咱们肯定会不计前嫌的。”
“大姐,我就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蔡建业回去肯定是不会回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哥在乌鲁木齐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回来?他在乌鲁木齐什么地方?他不回来,我们去找他。”
蔡柔嘉没想到自己冲动之下打回来的一通电话,会让大姐蔡礼萍反应如此强烈。
不过倒也是确定了一件事情:懦弱的大姐多少也是能够撑起这个家的。
如此一想,蔡柔嘉“逃走”的愧疚感便少了些许。
“大姐,你别慌,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别担心我,挺好的。至于我哥,他也挺好的,别担心他,以后他肯定会回来的。”
此时的蔡柔嘉还“天真”地以为只要她挣到了足够的钱,蔡建业就可以回到久别的蔡家小院。
她压根就没想到,后来会发生很多漫长而又复杂的事情。
说罢,蔡柔嘉没有给大姐说话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喂,喂,喂,小四,小四,你说话啊,…………”
蔡礼萍慌张地往电话那头喊着,却只听见里头传来无情的“嘟嘟嘟嘟嘟……”的声音。
“礼萍,别喊了,都挂断了。”邻居好心提醒道。
恍惚间,蔡礼萍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某种东西猛烈地吸向了大地,整个人多少有些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蔡家大院的。
陆逢英嘴上说着不担心,行动上却比谁都真实。她早就等在了院门边,偷偷地听着外头的动静。
见蔡礼萍回来了,陆逢英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转身进了屋。
一旁的赵怀远卖力地朝蔡礼萍使了几个眼色,见她情绪不高的样子,已然猜到了一些故事。
“那个什么,师父,没啥事儿咱们赶紧去排练吧,大家伙儿还都等着呢。”
陆逢英的心思都在蔡礼萍的身上,她站定脚步,盯着大女儿看了一眼,问道:“说吧,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事到如今,你妈我算是见过所有大风大浪了。”
蔡礼萍知道肯定“逃”不过去,还不如照实说了。
“妈,小四来电话说她到乌鲁木齐了。”
“哼。”陆逢英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她有能耐长一对翅膀飞到国外去呢。”
蔡礼萍又接着说道:“她说,她说,…………”
她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你快说,她到底说什么?这个逆子是不是在外头惹事儿了?”
“她说,她在乌鲁木齐遇到建业了。”
话音刚落,只见陆逢英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建业,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蔡家小院里听到了。
陆逢英对他的埋怨比对蔡柔嘉的多太多了。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大逆子在那儿干什么?”
“小四没说,只是说遇到了。”
陆逢英不再说话,而是径直走向了正屋,走到了丈夫的遗像面前。
她小声说道:“你可以放心了,他还活着。”
陆逢英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这口气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她的心口好久好久了。
此时,她知道蔡建业还活着。这样一来,她就再也不怕听到别人骂他们“绝户头”了。
突然,陆逢英猛地一个转身,冲到了院门外,站在小路中间,朝着隔壁钱家的方向,大声地喊道:“蔡建业没死,他还活着呢,我们家可不是绝户头。”
喊完,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蔡礼萍太懂她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亲妈对于很多事情都释怀了。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他们整个蔡家大院将会进入一个全新的格局。
“怀远,礼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去大礼堂。”
陆逢英站在门口朝院子里的人大声喊着,声音仿若阵阵惊雷,冲刺着大地。
隔壁钱家小院里的人们早就听到了动静,钱礼正在逗自己的孙子钱秉文,听了这东西,立马将手中的玩具狠狠地扔向了院子。
“有什么好嘚瑟的?”
“爷爷,你为什么要生气啊?为什么我们不能替蓓蕾他们家高兴啊?”
钱秉文跟蔡家的蓓蕾同一天出生,孩子说的都是孩子话,没有任何弯弯道道。
“高兴什么?有什么好高兴的?不就是个没用的儿子还活着吗?人没什么用,活着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