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蓓蕾在乌市“游荡”的日子,陆逢英的“幸福”秦腔剧团正在忙碌着开张大吉。
趁着陈思路没去纺织厂闹事的空档,蔡礼萍带着陆逢英找到了厂长,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告知。
纺织厂倒闭了,但那里即将传来新的希望。蔡礼萍清晰地从厂长的眼角看见了那颗滚烫的眼泪。
“厂长,你放心,只要我在这儿一天,我每天都会把咱们厂收拾干净的。”
厂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礼萍,谢谢你了,这儿我就交给你了。”
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蔡礼萍仿若回到了第一天走进纺织厂的时候,那是她的青春。
如今,一切看似没有变,却又都变了。
他离开了,带走了她所有的青春。
从这一天开始,蔡礼萍实现了从一位纺织厂女工到秦腔剧团员工的转变。
身份变了,心中却悄然种下了一颗小树苗,总有一天它会长成一颗苍天大树。树下坐着她这辈子想要努力守护的人们。
“礼萍!”陆逢英站在礼堂的中央朝外头喊道。
蔡礼萍再望了一眼老厂长的背影,不知何时她竟湿润了眼角,赶在陆逢英出来寻自己之前,悄悄地擦拭干净。
“礼萍,快进来啊。”
“妈,来了,来了。”
与蔡礼萍不同,陆逢英的世界里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就方才那一会儿的功夫,她已然布好了秦腔剧团的蓝图。
陆逢英压根没在意蔡礼萍的变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她指着墙上老旧的印刷字说道:“礼萍,看见幸福那两个字了吗?咱们秦腔团就叫幸福剧团吧。”
蔡礼萍迟疑片刻问道:“妈,跟原先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啊?”
陆逢英叹了一口气,“我恨不得一字不落。”
一直以来在她的心里,离纺织厂不过百米距离的“幸福街”秦腔剧团始终是她梦想开始的地方。
她舍不得它,可又不得不拱手让人。
“团长!”
略显伤感之间,有人站在礼堂门边轻轻地喊了一声。
陆逢英回头望去,是吴路。
蔡礼萍还不知她又回来的故事,小声嘀咕道:“她来干什么?”
陆逢英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随即迎了过去,“小吴,快看看,咱们这个新地方怎么样?”
吴路喜上眉梢,脸颊泛起了片片红晕,朝眼前的娘儿俩竖起了大拇指,“团长,这地方可比咱原先那地方合适多了。”
她不说,陆逢英都知道。她心中那块“白月光”之地,早就被孟肖华父子俩摆满了各种杂物,越来越不像模样。
看出了陆逢英神色的异样,吴路连连摆手说道:“哎呀,都怪我,说那个糟心之地干什么!”
陆逢英没有应答,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小吴,你来看看,咱们该怎么把这块地方合理利用起来?哦,对了,方才礼萍他们厂长说了,反正这纺织厂也要荒废了,他把他的旧办公室腾出来给咱们当办公室用。”
“那敢情好啊,这回咱们的地盘可就大了。”
“小吴,我想把礼堂隔成两部分,一部分放置物品,一部分卖票演出。”
“卖票演出?团长,这怕是有些难啊!”
吴路眼睛瞪得像铜铃,她从来没有想过陆逢英会有如此大胆的想法,要知道对外售票可是只有大城市才会有的戏团经营模式。
对于永登县的民间秦腔演出团体而言,他们大多数只能活跃在红白喜事和庙会上。
“妈,咱们这儿恐怕不行吧?”
蔡礼萍往她们身边靠了几步,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陆逢英笑了,指了指礼堂外头已然停工的纺织厂,问道:“礼萍,你们厂为什么倒了?”
这话问得蔡礼萍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显然这并不是她一个普通工人该考虑的事情。
陆逢英又笑了,“礼萍,小吴,你们俩年龄是比我轻,但你们俩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咱们秦腔要想走出去,就一定要有观众缘,什么最吸引观众?当然是戏好!只要咱们用心排戏,别说一张门票,几百张门票都不是问题。我为什么送小五去兰州学戏,只有到了那儿,她才能见到真正的世界,遇见懂秦腔的观众。”
陆逢英说了很多,可在蔡礼萍的世界里,她突然觉得五十六岁的亲妈多少有些太过理想主义。
但她没有说出来。
谁会在陆逢英兴致最高的时候给她泼一杯冷水呢?至少蔡礼萍不敢这么做。
“团长,既然我选择了跟着你,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经历了前几日孟肖华的事情,在吴路的世界里,与陆逢英倒是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陆逢英抱住了吴路,周身都在颤抖,意识到蔡礼萍“孤独”地站在一旁,又一把将老大搂进了怀里。
“咱们一起加油。”
“团长!”
门外又传来喊声,陆逢英回首望去,是陈梅花和小敏母女俩来了,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亲传弟子赵怀远。
这一天,所有人像是约定好了似的,来共同见证新希望的开始。
陈梅花口直心快地问道:“团长,你家小五呢?她要是来了,咱们这个班子就算凑齐了。”
话音刚落,小敏就轻轻地碰触了一下她的胳膊。
她与蔡笙是小学同班同学,又一起在原先的秦腔剧团共同学戏成长,小五想干什么,她比陆逢英这个当亲妈的都要知道。
陈梅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岔开了话题,走到礼堂中间,说道:“团长,这地方可真是好啊,比咱原先那地方好太多了。要我说啊,咱们能够能成功。”
陆逢英却无心思听她言语这些,转头轻声问蔡礼萍,“老大,小五不知道今天咱们要来定地方吗?”
言语之中,似乎有些怪这个当姐姐的没有把消息传递过去。
蔡礼萍稍显尴尬地应答道:“妈,都怪我,忘了跟小五说了。您放心,一会儿我就去小四厂里告诉她一声。”
“行吧。”
事已至此,陆逢英还能说什么呢?
虽说蔡笙违背她的意愿离开了兰州的专业剧团,但至少她还愿意跟在亲妈后面演出,对于陆逢英来说,多少也算是宽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