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过几天我打算去剪下刘海，换个不同的风格。”
在整个训练营最大的那间备采室里，刘窈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顶着节目造型师做的精致妆造，嘴角始终挂着标准的微笑，正对着前面的手机摄像头侃侃而谈。
手机屏幕上，一条条的粉丝留言评论呼啸而过，角落里显示的直播间热度仍在持续增长。
【姐姐说话好温柔哦！】
【姐姐怎么样都好看！】
【为什么突然想到换发型了呀？】
刘窈侧头想了想，“因为……一公舞台的时候，你们现在应该还没有看到，我当时戴了顶金色的假发，前面有一个齐刘海。那个发型我还蛮喜欢的，所以就打算去试试。”
【姐姐的脸型会很适合刘海哦。】
【期待一公！】
【我在片花里面看到啦！一公造型好绝！】
【姐姐这么好的实力，一定要出道呀！】
屏幕上，粉丝们的夸赞与鼓励如同不计其数的萤火，将她内心深处的阴郁驱散殆尽。
在来这里之前，她同公司的团体一起去外面参加活动时，有可能台上的人比台下的人都多。
从来都不会有一个观众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自己。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是他人的欣赏与认可，是粉丝的仰慕与信任，是自己这么多年的奋斗，终于积攒出了能被大家看到的雄厚底气！
偶像和粉丝，本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双向奔赴。
偶像是粉丝的情感寄托，而粉丝也将是偶像最坚硬的依靠。
“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刘窈的语气带着掩藏不住的欣喜，眼神格外坚定，“我会继续努力的！”
而在她旁边，赵恩绘抱着一杯奶茶，一边喝着，一边在那些快速滑动的评论中努力辨别出自己认得的中文字，眨也不眨的大眼睛加上歪头思索的表情，在屏幕那边的粉丝看来，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爱。
“头发……啊，对，这段时间是换了个发型。”她提起一绺发丝，以便让粉丝们看得更清楚一点。
赵恩绘现在还留着之前宣凝给她剪的三段式公主切，而且今天她还特意选了个棕红色系的唇釉，同她之前在镜头里展示的风格大相径庭，看起来即高冷又不好惹。
不过很明显，她的粉丝都不太买账。
【新发型好萌，像学生一样。】
【宝宝中文进步好多，竟然可以看得懂！】
【喝奶茶的宝宝好可爱！】
【呜呜呜，宝宝你是一只又圆又胖的可爱小笨猪！】
赵恩绘一条条看下去，眉头越皱越深，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我……我不笨，我也不是猪！”
为什么我招过来的粉丝都是这样的呢？
十句评论里头，七句带“可爱”，八句带“宝宝”。
她们似乎执着于把我当女儿养？
难道她们不知道我是92年的，现在都27岁了吗？
隔壁那个的粉丝都是老老实实叫她姐姐，画风比我这边正常多了！
中国的粉丝，太奇怪了，一点也想不明白！
还有，我真的很胖吗？
赵恩绘伸出手捏了捏自己的脸颊肉，好像是比刚来中国的时候丰满了些……
看来这段时间要开始减肥了。
殊不知她现在双眼放空呆呆捏脸的模样，以及因为不满而微微嘟嘴皱眉紧锁的表情，再一次引发了屏幕那头的狂欢。
啊啊啊，宝宝你是一个皱巴巴的小笼包！
镜头拉远，只见这个备采室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二十几张桌子，每个桌子前都架着一只手机。女孩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人对着一只手机开启直播，热情地与里面的粉丝观众进行互动。
这是节目组为粉丝们安排的互动福利，每个学员的直播时间皆为两个半小时。在直播中，粉丝可以畅所欲言，各种问题随便问，各种要求随便提，你的爱豆都可以满足你！
唯一的一点要求就是，注意尺度，不要让直播间被封。
当然，并不是训练营的所有学员都有这个直播名额，而是仅限于实时投票数排行前二十五名的高人气学员。不过节目组只给了前二十五的学员名单，按照首字母顺序排列的，并没有公布谁是第几名。
换句话说，没有拿到直播名额的学员，就说明她们的粉丝实在不太给力，也就表示她们几乎已经注定不可能成团出道了。
除非真是厚积薄发的高质量黑马，能一下从二十五名开外窜到前十一名。
而在被资本层层裹挟的选秀节目中，这种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这一晚，对很多女孩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这二十五场直播也并不是同时开始的，而是将学员随机分为了五批，每批五人，第一批率先进来开始直播，后面一批比一批晚半个小时进场。
宣凝进来的时候，备采室里已经坐着十几个女孩了。
她刚才一路走过来，颤抖的双手就始终没停过。
虽然她之前做网红的时候也经常直播，但今天可是她第一次以偶像的身份面对粉丝啊！
别的艺人都是怎么和自家粉丝相处来着？
哪些行为不能做，哪些问题不能问啊？
还是等到备采室的时候，看看其他人都在直播些什么内容吧！
宣凝刚进门，就看到左边坐着一只林致雅，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颜色的毛线团，一手拿着一根毛衣针，对着手机就开始兢兢业业地授课教学。
“针从前面这样穿进来，绕个线再那样套出去，下一针记得要从后面进来，就像这样……这里我需要换另一种颜色的毛线织个图案，大家看好我是怎样接线的哦……”
“织毛衣呢，是一项非常实用的爱好，可以放松心情，陶冶情操，织完的成品也可以给你带来满满的成就感……”
“平时在宿舍里都干些什么？织毛衣啊！”
“我的室友基本上都跟我学过织毛衣！”
这倒是真的。
林致雅甚至试图教过宣凝，而最后的结局，是她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织出了一条七扭八歪的围脖，被对方狠狠嘲笑了一番。
于是宣凝决定礼尚往来，教林致雅学刺绣，而对方同样用了三个晚上，回报给了她一只更加七扭八歪的孔雀，三天前亲口说出的嘲笑，如今正中眉心。
二人各自手握着对方的黑历史，正式签订了互不公开协议，止戈为武，岁月静好！
见林致雅一个人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教学，手机屏幕上飞速闪动的评论足见其粉丝的热情高涨。宣凝也不忍心去打搅她，轻手轻脚地走开了，一转头便看到了右边的花田莉。
“我最近新学了一首诗，叫做《静夜思》，我背给你们听哦！”
“《静夜思》，唐，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为什么喜欢背诗？因为我特别特别喜欢中国文化。”
她说着说着，突然从桌子底下掏出来本像板砖一样厚的书，“我的诗都是从这里面学的，这本书叫《唐诗三百首》，是我最喜欢的书，给大家推荐！”
“我翻到了一篇很长很长的诗，我还不会背，但可以读给你们听。”她对照着上面的拼音，一字一顿慢慢念出，摇头晃脑的模样，如七八岁的小孩子朗诵古诗，“《长恨歌》，唐，白居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看花田莉的架势，估计是真的要念完一整篇的《长恨歌》。以她现在的中文水平来分析，应该用不了太久，差不多二十几分钟吧。
其实问题也不大，只要她的粉丝们乐意云养闺女就行了。
而再往前走，最重量级的一位登场了！
“你们都没吃晚饭哈？这不巧了，我也没吃！”
郑葭端上来一盆火鸡面，还倒上了一大桶可乐，还没等屏幕前的粉丝反应过来，自己先吃上了，“来我的直播间，大家都不用拘束，可以找一些什么炸鸡啊，可乐啊，泡面啊，一边吃一边看哈。”
“没事儿，都是家人嘛！”
“我是东北人吗？肯定的啊，就咱这口音，全中国都听得出来。”
“什么，你是大连的？哎呀我营口的，老乡啊！最近咱们那天气咋样，是不是嘎嘎冷？对了，我之前去大连玩的时候，吃到有一家店做的锅包肉贼正宗，老好吃了！但现在快过年了，我也不知道那家店开不开门……”
可以可以，原来这就是东北人的松弛感和社交牛逼症吗？
宣凝生怕她下一秒就要说出“三二一上链接”了。
有一说一，亲眼见证了直播间的众生百态，宣凝此刻的心情已经十分放松了。
好像真的完全不用顾虑，干什么的都有哈！
经过工作人员的不停催促，宣凝连忙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稍稍整理了两下衣冠，深吸几口气，郑重其事地点开面前的手机。
“大家好，欢迎来到宣凝的直播间！”
眼睁睁看着最上方显示的直播间人数呈现井喷式增长，观众评论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在宣凝的内心深处，紧张伴随着欣喜一同达到了巅峰。
原来真的会有这么多人喜欢我！
我现在该说些什么呢？
还是先看看观众们都在上面发了什么内容吧！
宣凝将目光移至下面的评论区，大致扫了几眼，不出意料全是各种夸夸。
【来了来了！】
【终于等到我家仙女老婆开直播了！】
【上面的，撞老婆不是小事，拔刀吧！】
【姐姐好顶，看一次就着迷一次，人类怎么可能会有着如此完美的一张脸呢？】
【脱离了节目里奇奇怪怪的滤镜，自然状态下的妹妹简直美出新高度啊！】
【女娲毕设也不过如此！】
忽略掉一些不太正常的称呼，宣凝看着清一色夸自己好看的评论，红着小脸窃喜不已。
明明身后隐形的尾巴尖尖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口中还装作冷静自持的语气认真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我这边开了一点美颜啦！”
看到有粉丝评论让自己关美颜，宣凝神色一凛，义正言辞，“关掉美颜？不可能！”
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美颜，而是我的偶像包袱，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就像明天早上的对镜许愿一样，是一个合格艺人的基本素养！
而对粉丝来说，虽然没有看到爱豆的直出生图有点遗憾，不过收获了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咪，也是赚翻了呀！
恰在此时，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极其炫酷的火箭特效，伴随着旁边竞相炸开的烟花，不仅震惊了宣凝，也震惊了直播间里是所有粉丝观众们。
这么快，就有人给我刷礼物了？
等等，这个送礼物的Id好眼熟哦……
黎耀白？！
评论区也瞬间炸了锅：
【少爷？！】
【少爷跑得真快啊，怕是今天一整天都在手机前守着吧~】
【不愧是黎少爷，财大气粗！】
【2020年竟然还能看到少爷和凝凝同屏出现，cp粉死而无憾啦！】
【许清呢，快出来啊，咱们正宫皇后可不能被贵妃比下去！】
【你们在说啥呀，新粉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新来的小柠檬，等你考古到《青青子衿》的时候，就明白我们诗经团团宠小忙内的含金量了！】
任凭评论区聊得热火朝天，宣凝却始终顾不上维持秩序，因为她正在努力戳着手机屏幕，试图关闭掉打赏功能。
而在她调整设置的那短短十几秒里，屏幕上的绚丽特效就没停过，还一直都是同一个Id整的！
她气得直咬后槽牙。
这个黎耀白，等我出去后，绝对要连夜飞到上海把你剃成秃子！
当她终于摁下那个至关重要的按键时，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现在已经把打赏功能关闭了，谁都不可以送！”宣凝恶狠狠地盯着手机摄像头，仿佛是隔着手机屏幕死死凝视着某些人，“许清不可以，黎耀白也不可以！”
接着，她又瞬间换上一副甜美温婉的表情，笑眯眯地望着屏幕，“大家也不需要给我刷礼物哦，我们今天的直播就是朋友聊天一样。”
仿佛刚才那副要吃人的模样是所有人的幻觉。
【凝凝是害羞了吧~】
【嗑cp的适可而止行不行，这里是凝凝的单人直播间！】
【宝宝我们想听你唱歌！你在节目里都没怎么唱过！】
【想听典狱司！】
【典狱司+1】
【典狱司！梦开始的地方！】
【典狱司+！】
“唱《典狱司》？可以呀！”宣凝挺直腰脊，随便吊了两声开开嗓子，“咿——咿——”
“将军啊，早卸甲，他还在廿二等你回家……昨夜梦又去，商台末子添新衣，旧曲又一局……”
从戏腔到清唱的无缝衔接，声线清亮又干脆，高昂洒脱中亦不失婉约细腻。
考虑到时间问题，宣凝只唱了前面的第一个小结，刚好停在rap那里。
因为她实在不会唱rap。
不过即使这样，也足够屏幕那头的粉丝兴奋好久了。
【好好听！】
【连开嗓都好听！】
【我还想听《青花瓷》】
【秦淮景！秦淮景！】
【想听宝宝唱一公的千本樱！】
【宝宝唱歌好好听，可以点歌吗？】
看到评论区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歌名，宣凝微微一笑，大手一挥，“可以点歌呀，大家想听什么歌，直接发过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