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摄影棚里，宣凝站在背景布前，四盏聚光灯直直打在她身上，左右还各搭着一顶亮白色的反光板，晃得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内心无比郁闷，脸上却依旧挂着甜美阳光的微笑，在摄影师的指导下乖巧地摆出一个又一个的pose。
她妆容精致，额前是仔细打理过的薄刘海，绑着俏皮的半双马尾，发梢烫了微卷，两侧的红丝带蝴蝶结发卡是亮眼的点缀，同时也不至于喧宾夺主。
她身上穿的是主办方给学员们提供的统一制服，绀色套装，短款的西装小外套配深红色领带，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亮闪闪的四芒星链条胸针，内搭同样短了一截的白色衬衫，稍一抬手就能露出纤瘦腰肢。
下装是超短的褶裙，左腿正面的位置有些突兀地缺了一块布料，大面积地露出了同色的打底短裤。
鞋子也是统一的黑色粗跟小皮鞋，搭配普通的白色蕾丝边短袜。
收到制服的当晚，李筱涵就嫌弃地拎着一块布料，不停地对着她吐槽：
“莫名其妙少了一块是什么鬼，到底算裙子还是裤子？”
“上衣怎么短成这样，连肚脐都盖不住！”
“主办方不会现在就没钱了吧，克扣我们的服装布料？”
“啧啧啧，全是锁边都没有包边，做工是够差劲的。”宣凝随便检查了一下裙摆和衬衫下摆，十分诚恳地认同了李筱涵的话，“面料也是劣质得不行，这个西装内衬都不吸水。”
“唯一可以夸一下的，估计就只剩下配色了。”
深色系的红蓝相配，学院风中夹杂着复古的格调，总好过之前那些女团选秀里的死亡芭比粉，死亡荧光紫，还有不可言状的老头灰，是多看一眼就会瞎的程度。
宣凝举着红色油纸伞道具，转身回眸，露出半张白瓷般的侧脸，在强光的映射下通澈到近乎透明。
表面上，她仙气缥缈，如空谷幽兰，实际思绪早就飘向了九霄云外。
嘶，脚后跟好疼，这鞋子真够磨脚的……
穿这么短的衣服会着凉吧，早知道就多带几张暖宝宝了……
肚子好饿，想吃食堂的黄豆炖猪蹄，还有大鸡腿……
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弄好，前面那几个人十分钟就出来了，我到底还要拍多少张啊！
“oK，结束！”
宣凝长吐一口气，放下油纸伞，双手合十向旁边一群人挨个鞠躬：“谢谢，辛苦各位老师了！”
虽然很累，但该客套的还是要客套。
她揉着酸胀的后颈，精疲力尽回到了休息室，不算太大的房间里，坐着十几个和她一样穿着制服的练习生，闲聊的闲聊，玩手机的玩手机。
今天是参赛学员宣传物料录制的最后一天，她们是进行拍摄工作的最后一批学员。
周净瞳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你在里面拍了很久呢。”
“对啊，累死我了。”宣凝瘫软在椅子上，整个身子往后仰，脑袋顶着靠背，无力地往下垂，露出纤长脖颈，透过白皙的皮肤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你说，那些人该不会是故意针对我吧？”
“这倒不至于，”周净瞳自信地将鬓角的碎发拢至耳后，说出了心中猜想，“我感觉这个摄影师，应该是碰到长得好看的就会下意识多拍几张。”
“前几天袁婉倾不也在抱怨她换了一百多个姿势，拍了四五十分钟吗，还有那个夏程程，听说也弄了四十几分钟。”
虽然是有一点被安慰到，但就事论事自己还是吃亏了嘛。
宣凝双手扶额，气若游丝：“如果美貌有罪的话，就请光明正大地审判我，而不是藏到角落里，冷不防冒出来捅我一刀！”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真的特别凡尔赛！”周净瞳毫不客气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惹来一声委委屈屈的痛呼。
“刚才陆湘娉已经进去了，她是我们这批的最后一个，不过，如果拍摄时长真的和颜值成正比的话，她大概得弄一个小时。”
“还有一个小时，我们才可以下班。”
“No——”宣凝仰天长啸，“我饿了！”
周净瞳想了想，打开自己的紫色单肩包，翻找出两包牛奶味小饼干，“我只带了这个，要不你先将就一下？”
宣凝迫不及待地接过饼干，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撕开包装袋，取出一片饼干一口就咬下了大半。
普普通通的酥性饼干，一片还不足手掌心大，一包里只有三片，总共两包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班。
周净瞳取出保温杯，刚想要喝，却发现杯子里一点水也没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外面接些热水。”
宣凝目送着周净瞳的背影慢慢走远，离开房门后径直往右拐，没过几秒钟，从左侧走来一个行色匆匆的黑色人影，微缩着脖子，看侧脸似乎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快速从门前闪过。
奇怪，为什么会有工作人员从学员休息室的门口经过？
等一下，那个男人好像并没有戴胸牌？
他不是工作人员！
宣凝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不及多想，抓起手机就离开了房间。
饮水机前，苏美妡接好了水，转头就看见周净瞳朝这边走来。
楼道比较狭小，出于礼貌，她微微侧身，以便二人能顺利通过。
苏美妡慢慢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听见“啪嗒”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她低头一看，是自己的胸针。
奇怪，怎么突然就松开了？
无法，苏美妡蹲下身子，暂时将水杯放在地上，重新把四芒星胸针别到衣服上。
确认好扣针已经扣牢了，她才站起身子，刚好身边跑过一个男子的身影，毫无记忆点的长相，纯黑的穿着，紧接着从身后传来呼声，“瞳瞳，真的是你？”
苏美妡脚步一停，犹豫了不到两秒便悄悄拐进了旁边的小隔间，利用墙面形成的死角给自己作掩护，所幸那边的另外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她。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周净瞳后退一步，警惕地望着他，“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男子微微一愣，随即自嘲般冷笑一声，面露凶光，“怎么，攀上高枝，就忘了老相好了？”
不足两米宽的过道里，后面是死路，前面又被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挡着，周净瞳眉头紧蹙，“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让开！”
说罢便试图从男子身侧的空隙跑出去，不料却被牢牢抓住了手臂。
“当初你一句话不说就和那个小白脸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男子低沉着嗓音，轻轻一拽就把周净瞳拉到怀里，顺势压在墙上，一手挟制住她的手腕，一手开始撕扯着她的衣服。
周净瞳不停挣扎，拼尽全力地躲着那张靠过来的脸，“你别碰我！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
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早就被扯了下来，如破布一样被甩在了地上，衬衫的最上面两粒扣子也散开了，露出大块雪白的膀子，胸前若隐若现的沟壑起伏，光看一眼就叫人血脉贲张。
耳边不断传来夹杂着烟酒味的热气，顺着颈项一路往下。
周净瞳的喉咙深处响起瑟瑟发抖的呜咽声，屈辱的泪水从泛红的眼角流下。
忽然身前一空，她没了支撑，直接从墙上滑下，快速抱着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泣不成声。
男子只觉得左肩一痛，有一股蛮力强硬地拉着自己往后退。
他踉跄了几步，惊恐地转头，却见控住自己肩膀的是一个身材火辣金发碧眼的混血小丫头。
“奶奶的，不想活了你！”
他气急败坏，转身出拳，而苏美妡面不改色，毫不费力地一一躲过，再看准时机钳住那人的一只手臂，勾起膝盖直击他的下腹，趁他吃痛卸力之际，侧身倒拔来了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所有的招式，出手迅速，一气呵成。
中年男子没想到对方是这样一个狠角色，砸在地上那一刻顿时感到眼冒金星，还没反应来又被制住右臂，背后突如其来的压力迫使他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苏美妡抬起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一手紧紧抓着那人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胛骨位置往下压，厉声呵斥，中文竟是出乎意料地流利，“别动，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胳膊！”
话音刚落，她掌下一用力，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右手臂以一个十分不符合人体工学的姿势死命往后拽，已至极限，再加一点力就要断了，连忙开口求饶：“别别别，手下留情姑奶奶！我再也不敢了！”
与之前那副嚣张猥琐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此时，宣凝才喘着气姗姗来迟。
她并不知道饮水机在哪，离开休息室没走几步就碰到了一堆岔路，连着跑进了三四个死胡同，才找到正确的位置。
她看见这边苏美妡以一个十分帅气的架势压在那个陌生男子身上，男子大概是受了什么伤，鼻青脸肿的，哀嚎连连。
那边，周净瞳衣衫不整地缩在角落里，紧紧抱着自己，无语凝噎。
此情此景，就算用脚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宣凝眸色一沉，小跑过去，将颤抖不止的周净瞳揽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低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
周净瞳倒在她的颈窝里，闭上眼睛，泪水湿透了她的肩膀。
“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远处传来纷繁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原本应该好好待在休息室里的众学员不知为何全部跑来了这边，看到此刻的场面都吓了一大跳。
良久，才终于有人开口询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看见所有人都到齐了，灰头土脸的男子眼珠一转，扭头瞪着宣凝怀里的人，放声怒吼道：“周净瞳，我们两个人谈了七年，你家连彩礼钱都收了！现在你倒好，找上靠山平步青云，还装不认识我！行，算你无情！”
“你要一刀两断可以，他奶奶的至少先把我们家给的八十万彩礼还回来吧！那可是我爸妈存了一辈子的棺材本啊！”
“怎么，你傍上的大佬不肯为你花钱啊？连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的钱都……哎呦哎呦，痛痛痛痛！”
苏美妡打了个哈欠，听着那个男人像只疯狗似的张嘴乱咬，实在是有些无聊，手下一用力，如愿引出一阵痛呼，带着粗气的吼骂声被迫终止。
然而他透露出的信息还是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波澜。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刚才的骂声非常大，不算宽敞的走廊里，十几个女孩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当下一群人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啊？”
“所以说，之前周净瞳知三当三的传言是真的喽？”
“不是说已经辟谣了吗？”
“公司的辟谣，随便听听就得了！”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