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是什么?”
看着有些愁眉不展的程兰,徐孝先把拿回家的那幅画从桌上推给了程兰。
“这是什么?你买的么?”
程兰看着徐孝先问道。
而后依言在面前的桌面铺展开来。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这是……。”
“看下方的印。”
程兰随即低头,看着那红色的大印,不由喃喃道:“这么大的印?尧……斋?”
“知道是谁吗?”
程兰摇着头,再次打量着十六个字,道:“但是字写得很好的,最起码比你的强。”
“尧斋是皇上的号。”
“啊?”
程兰吓得急忙单手捂住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真的?”
徐孝先点了点头:“皇上赐给我的,所以其他字画再好,也得靠边站,这幅字还必须挂在咱家这厅堂正中央了。”
“那咱们明天就挂上?”
程兰的神情,明显比刚才愁眉不展的样子开朗了很多。
毕竟,这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笔字,那是可以传辈的。
……
仁寿宫,嘉靖拿起徐阶递上来的奏疏《论时政疏》,微微皱眉。
随即翻了翻,便扔到了一边。
不是很感兴趣。
“传严嵩进来吧。”
嘉靖淡淡说道。
此时的徐阶,已经走出了西苑门,与正准备进仁寿宫的严嵩打了个照面。
西华门处,徐阶有意无意地问道:“刚刚前往无逸殿等候皇上召见时,碰见冯公公领着一年轻人去了仁寿宫方向,不知……。”
“哦,回徐大人,是锦衣中所百户徐孝先。”
冯保忙说道:“至于觐见皇上的事由,咱家就不知晓了。”
徐阶心头一震。
刚刚在无逸殿时,他默默猜测过那年轻人的身份。
没想到竟然是徐孝先!
“身型挺拔、面容俊朗,不愧是青年才俊啊。”
徐阶嘴上如是说道。
冯保在旁陪着笑没吱声。
徐阶随即跟冯保道别,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远远望见徐孝先时的样子。
无论如何,还是无法把徐孝先的真实样子,跟斩杀五十四名鞑靼人的样子结合起来。
本以为会是一个五大三粗、高大威猛的莽夫形象。
想不到却是一个颇为风流倜傥的年轻人。
马车里摇摇头,自叹一声: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
与此同时,进入仁寿宫的严嵩,也并没有停留多久的时间,便在藤祥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藤公公……之前觐见皇上的那个年轻人是何人?”
藤祥摇着头,道:“锦衣中所百户徐孝先,据说就是他揭发的仇鸾通敌叛国一案。至于来觐见皇上的原因,刚刚只有黄公公陪着皇上,所以不清楚缘由。”
严嵩了然地点了点头,想来无非是因为仇鸾一案被召见了。
年轻人运气倒是不错,揭发仇鸾一案时,便有陆炳为他背书、徐阶为此事奔波。
如今在仇鸾一案了结之后,竟然有了直接觐见皇上的机会。
不过严嵩并不是很在意,一个小小的百户有机会可以觐见皇上。
自然是难得,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光宗耀祖。
可人老成精、见多识广的严嵩,在朝堂之上浸淫数十年,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时的意气风发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虽说有机会觐见皇上是好事,对于前程仕途必然是有所裨益。
可凡事无绝对。
这么多年来,他也见多了年纪轻轻、意气风发的官员有机会觐见皇上。
呈上自己的见解奏疏。
但然后就是没有然后了。
觐见一次皇上,会让很多人飘飘然,从而在吹捧跟奉承中迷失自我,最后泯然众矣。
严嵩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去敲打这么一个,看似有着大好前程的后生。
路是自己走的,自己能够爬到如今的位置,除了皇上的赏识,跟自己的隐忍自然也密不可分。
马车里,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的严嵩,仿佛已经看到了徐孝先的未来。
对于徐阶举荐的张居正,严嵩同样不以为然。
一份《论时政疏》,竟然还要徐阶特意跑一趟宫里。
赏识归赏识,但若是急功近利了便会欲速不达。
同样,跟自己没有关系,也没有义务去提醒徐阶,或者是那张居正。
……
程兰拿来了木盆,而后走进了徐孝先的房间。
徐孝先坐在炕沿,好奇地看着程兰:“不是说给肩膀抹药么?拿木盆干什么?”
“洗脚,都臭死了。”
程兰脸冰冰的说道,心头却是小鹿乱撞。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给男子打洗脚水呢。
而且以徐孝先的德行,肯定是不会自己洗的。
“肩膀疼呢,没法洗。”
徐孝先皱眉为难道。
程兰冷冷地看了一眼,没理会。
而后一边打水一边试水温,嘴里才说道:“昨夜跑了一夜,回来靴子都湿透了。下午又打了一阵子雪仗,接着又去了宫城,你自己就不觉得难受么?”
“就是觉得有些冷而已。”
徐孝先说道。
“放下来。”
程兰从自己屋里拿了板凳过来,随即在炕沿徐孝先的对面坐下。
徐孝先嘿嘿笑着,看着程兰帮自己脱去袜子,把裤腿挽起来,嘴里嫌弃地说道:“臭死了。”
嘴上如此说,但程兰那双纤细白嫩的手,还是一同伸进了木盆里。
开始帮徐孝先洗着臭脚丫子。
坐在炕沿的徐孝先,只感觉一片温润与细腻包裹着自己的一只脚,那种从心底深处升起的酥痒感,让他忍不住直呼舒坦。
而这绝不同于后世浸淫于足道中人的那种感受。
这是一种征服与被征服,温柔与被温柔的舒心感受。
看着程兰有些笨拙的动作,徐孝先一时之间有种被包容在温柔海洋的感觉。
程兰洗的专注,徐孝先看的专注。
尤其是那白嫩纤细的手与徐孝先的脚放在一起比对时,那种反差与异样让人有些浑然忘我。
当程兰抬起头看向徐孝先时,只见徐孝先依然还盯着自己手里的胰子。
“怎么了?”
程兰问道。
见徐孝先盯着自己手里的胰子没反应,不由用头指挠了下徐孝先的脚心。
徐孝先此时才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程兰抬着头望着徐孝先。
居高临下看着面前给自己洗脚的御姐小脸蛋儿,男人的成就感再次油然而生。
“没什么,看你手里的胰子呢。”
徐孝先笑着说道。
脑海里不由突然奇想,胰子虽然一直在进化,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代,依然还处于单纯去垢的阶段。
所以……有时间可以试试不是么?
徐孝先这么一想便一发不可收拾。
由胰子想到了最想要的味精,由味精又想到了鸡精,由鸡精又想到了精盐。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程兰给自己洗脚的缘故。
所以……若是自己真做出来了味精、鸡精啥的了,别人问起时,自己要是如实说,人家会不会觉得有味儿呢?
程兰帮着徐孝先擦拭完两只脚,还不由拍了下脚面,示意其上炕。
徐孝先听话的上了炕,便看着程兰在忙活着收拾起来。
直到收拾完,拿着药膏进来后,徐孝先还沉浸在鸡精、味精是否有味儿的思绪中。
示意徐孝先趴下来,程兰便坐在了旁边。
看着徐孝先的一只手挨着自己的大腿处,程兰无语地翻了翻白眼。
经过紧紧贴合的依偎温存后,对于徐孝先的这般小动作,程兰此时几乎已经麻木了。
权当没有看见一般,心里却是暗暗想着:要是那手敢不老实,自己就使劲摁他那肿胀的肩膀。
看他还敢不敢不老实。
拉开里衣露出肩膀,看着依旧肿胀的肩膀,先是用手巾擦拭了一遍,而后才轻柔地涂抹药膏。
房间内两人俱是沉默着,甚至都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差不多快要好了时,程兰轻声说道:“过几日是祖母的七十大寿,要不要过去拜寿?”
“会有很多人去吧?”
程兰帮着把里衣整理好,徐孝先翻过身平躺着问道。
程兰微微嘟着嘴,点了点头。
“她好像对你跟林伯母都不怎么样,是吧?”
“要我是男子自然就不同了,谁让我是女儿身。”
程兰无奈叹口气,程家开始无视她们母女后,成为男儿身就成了程兰从小的梦想。
“所以我能理解。”
“可据我所了解,老太太就算是在你出嫁的时候,也没怎么在人前露面,就你说的布行,最后不也是……。”
“想来是刘氏的女儿在作祟,跟祖母关系不大的。”
“关系不大?”
徐孝先不屑一笑,道:“都特么的是亲孙女,厚此薄彼正常,但太过于偏袒还叫关系不大?”
“那到时候我自己过去,祝完寿我就回来?”
程兰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跟徐孝先拉扯。
何况,以如今徐孝先跟程福海之间的关系,去了之后也不会其乐融融的。
“去,当然要去,我倒是要看看,程家是不是龙潭虎穴。”
徐孝先哼了一声道。
程兰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徐孝先,知道这家伙一直在替自己鸣不平。
心头暖暖的、美美的。
“还有几日呢,看看再说吧。”
说完后,程兰替徐孝先掖了掖被角,而后下炕帮着吹灭蜡烛,这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漆黑的房间内,程兰走到门口,后身传来徐孝先的声音:“家里还有十几二十斤霜糖,到时候带一部分过去。明日开始,我教你怎么做霜糖。”
“知道了。”
程兰没有回头,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看了看寂静的厅堂,多尔衮在角落火炉前,翻着肚皮睡得像条死狗:呼噜……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