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袭来的瞬间,舒瑶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她在现代急诊科练出的应激反应比意识更快——右肩微沉,整个人贴着地面滚出半丈,耳畔传来“噗”的轻响,那支淬毒银针擦着她鬓角钉进墙里,尾端紫蝶纹饰在火光下泛着幽蓝。
“蚀魂散控制的活死人。”她心里一沉。
方才孙御医说要带她见“特殊药材”,原来指的是被蛊毒操控的活人。
那黑影见一击不中,反手又抽出三支银针,指节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袖口露出半截暗红腕带——是太医院值夜杂役的服饰。
舒瑶眯起眼,借着墙角火把看清对方面容:四十来岁,左眉骨有道旧疤,这不是前日在御药房替孙御医磨药的周太医吗?
“周叔?”她脱口而出。
上个月她替周太医的小女儿治过痘疹,对方还送了她一罐桂花糖。
此刻周太医的瞳孔涣散成灰白色,像两团被风吹散的雾,哪里还有半分当日的慈和。
“情绪共鸣香!”舒瑶突然想起昨日在实验室调配的香精。
蚀魂散通过控制七情起作用,若用能引发情感波动的香粉干扰,或许能暂时打破控制。
她反手扯下腰间的青玉香囊,指腹一碾,浅粉色粉末如雾般漫开。
周太医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握着银针的手开始颤抖,喉结滚动着发出含混的呜咽:“小...小桃的痘子...该换第二副药了...”他眼尾的泪痣随着颤抖轻晃,那是他女儿出生时他特意点的。
舒瑶趁机欺身上前,曲指如刀劈在他后颈大椎穴。
周太医闷哼一声栽倒,她迅速扯下腰间丝绦捆住他的手腕,又点了他肩井、曲池两处穴道——这是她根据现代解剖学改良的制穴手法,能阻断上肢神经传导。
“对不住了周叔。”她蹲下身,指尖快速划过他的衣袖暗袋。
果然摸到一张染着朱砂的羊皮纸,展开时,“石宇”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发疼。
第三阶段试验名单最末,将军府石宇的名字被红笔圈了又圈,旁边批注:“狮狼血脉,可炼至八重杀性。”
舒瑶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石宇在她窗下吹了半宿羌笛,想起他每次见她时耳尖泛红的模样,想起他说“阿瑶,我这条命早该埋在边关,如今多活一日都是赚的”时,眼底那簇不肯熄灭的星火。
“不能让他变成活死人。”她将纸条塞进贴身肚兜,起身时带翻了墙角的药罐,碎瓷片割破她的手背,血珠滴在周太医的腕带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
子时三刻,钦差府的海棠树被夜风吹得沙沙响。
舒瑶借着月光,用金疮药粉在石宇送她的玄铁虎符背面刻字——那是他十六岁时在漠北猎到第一头雪狼,用狼骨磨的虎符,说要等她点头,就用这虎符换她的凤佩。
“紫冥阁要炼你为器,地下禁室有解。”她刻完最后一笔,虎符表面腾起细不可闻的青烟——这是用蚀骨粉调的隐墨,只有石宇的狼犬“铁蹄”能嗅出味道。
她将虎符塞进信鸽腿上的竹筒,信鸽振翅时带落几片海棠,落在她未愈的伤口上,疼得她倒抽冷气。
次日卯时,舒瑶换上孙御医贴身侍从的青衫。
她昨日特意观察过那侍从:左耳垂有颗朱砂痣,说话带陇右口音,走路时左肩微沉——此刻她用胭脂点了痣,含着半粒花椒模仿口音,走路时刻意压着左肩,竟真让守门的暗卫掀了门帘:“孙大人在最里间,小的带您过去?”
“不必。”她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大人说过,禁室路径要自己记。”
暗卫没再说话,只将火把递给她。
舒瑶接过时,指尖触到火把杆上的刻痕——三长两短,和紫冥阁的联络暗号一模一样。
她心跳如擂鼓,踩着青石板往深处走,霉味越来越重,隐约混着血腥气和药草焦糊味。
转过三道弯,前方突然传来低低的吟诵声。
“青蚨血,赤焰根,三沸三沉救魂门...”那声音像是浸在水里,带着几分模糊的熟悉感。
舒瑶的脚步顿住——这是她母亲的声音。
她幼年时总趴在药柜上,看母亲对着古籍念药方,尾音总带着点江南小调的婉转,和此刻的吟诵如出一辙。
她屏住呼吸,火把的光映在墙上。
那是一幅褪色的壁画:一位穿月白锦袍的女子站在尸山血海里,手中银针对着半空中悬浮的“活体兵器”,那些人眼神空洞,却齐齐朝着她跪下。
女子的眉眼被岁月模糊了,可鬓边那朵并蒂莲簪花,和舒瑶在母亲遗物里找到的那支,分毫不差。
吟诵声忽近忽远,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舒瑶握紧火把,顺着声音往前挪,青石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轻响——那是中空的预兆。
她望着壁画上女子悲悯的神情,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内侧刻着“救一人易,救众生难”。
此刻,她终于懂了。
火把的光在壁画上摇晃,将女子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要从画里走出来。
舒瑶深吸一口气,踩着青石板上的暗纹继续往前,身后传来“咔嗒”一声——那是机关启动的声音。
她屏息凝神,循着吟诵声缓步深入地下禁室。火把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