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开素绢,拂去凤仙花碎瓣。
谢知意抬手一看,染过的甲面泛起淡淡虹彩,指尖纤白如玉笋,新着丹蔻衬得指节愈发玲珑。
“这指甲染得极好。”谢知意满意地笑道。
“是主子的手好看。”陈育琳收拾起散落的凤仙花瓣和素绢,退了出去。
谢知意等指甲上的凤仙汁干了,才洗手去喝茶吃糕点,
鎏金碟里摆着荔枝甘露酥,层层酥皮泛着琥珀色,包裹着荔枝与牛乳蜜饯的馅料,酥顶点缀盐渍茉莉花瓣。
轻咬一口,酥脆声响中,清甜奶香在舌尖化开,咸甜交织的滋味别具一格,谢知意吃完一个,笑道:“芒种这手艺越发精巧了,糕点做得别出心裁的。”
“谢主子夸奖,主子喜欢吃就好。”芒种笑道。
“这糕点的巧思倒像从《山厨清韵》里化来的。记得你昨日翻那书时,盯着‘蜜渍花木’那页许久。”谢知意抿了口茶水,又拿了一块。
“奴婢就知道主子能尝出来,这茉莉花瓣确实用了书中‘青梅浸花’的法子。”芒种望着碟中层层叠叠的酥皮,“牛乳蜜饯里添陈皮是奴婢自个琢磨的,原怕抢了荔枝清甜,不想混着咸盐茉莉,倒衬得滋味清鲜。”
谢知意吃着酥点,眉眼弯弯地道:“书中说‘食不厌精’,你倒真做出了‘精’字滋味。”
主仆俩正说着糕点呢,寒露进来道:“主子,陈公公回来了。”
“让他进来。”谢知意拿帕子擦去嘴角和手上的碎屑。
陈进忠躬身走了进来,行礼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谢知意望着他额角沁出的薄汗,抬手示意:“暑气灼人,喝杯酸梅汤解解渴。”
话音落,芒种已捧着冰纹瓷盏上前。
陈进忠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凉意顺着喉间驱散燥热。
他将空杯交回,从袖中取出两封火漆封印的信函:“主子,王都送来的信函。”
谢知意先看她大舅的信,上面写着她大表哥,四月底得子,乳名唤作垚儿。
“看这名字,小家伙五行缺土呀。”谢知意莞尔,“谷雨,去库房取那枚八宝璎珞长命锁。”
谷雨去库房取长命锁,谢知意展开了第二封信,却被惊得指尖发颤。
大哥谢赜的字迹潦草如飞,字字透着凉意:俞氏想要将谢知恩嫁给程诺。
程诺挂印辞官,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怒火直冲脑门,谢知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茶盏微颤。
“主子,出什么事了?”陈进忠见一向沉稳的主子,动大怒,忙问道。
谢知意端起茶盏,抿了口茶,定了定神,吩咐道:“陈进忠!商队的人,沿路探查程诺的行踪。不论耗时多久、耗费多少银钱,必备把人给我找出来!”
陈进忠神色一凛,躬身应道:“是,主子,奴才这就去安排。”
“等等,你这会子也没法出宫了,等我写了回信,明儿一早你再出宫,省得跑两回。”谢知意言摆,就起身去书房。
给大舅的回信,先是恭喜大表哥添丁,并附上对垚儿的美好祝愿,言辞间满溢着亲情的温暖。
而在给大哥谢赜的回信中,她的笔触则显得冷峻而坚决。
“大哥身处朝堂漩涡,务必盯紧俞氏,她能算计程诺,亦会对大哥的婚事上动手脚,更要小心她背后可能隐藏的势力。谢知恩虽是俞氏亲生,如今却成了她攀附朝中大臣的棋子。兄长须得早做谋划,万不可让其嫁入权贵之家。世子之位悬而未决,最好劝父王尽快修表上奏大虞朝廷,定下名分,以免再生变故。”
信中,她还再三叮嘱谢赜多加小心,莫被朝堂上的花言巧语蒙骗。
这争权夺利的地方,今日称兄道弟,明日或许就刀剑相向,人心难测,行事必得谨慎。
火漆滴落时,她重重一按,将满腔担忧都烙印进这方寸之间。
谢知意将信交给陈进忠,“让他们尽快送回去。”
“奴才遵命。”陈进忠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信件。
“主子,长命锁取来了。”谷雨的声音适时响起。
谢知意望着盒中流光溢彩的八宝璎珞,白玉缀着红宝,金丝缠绕青玉,“装锦盒里,明儿让陈进忠一起送出去。”
信写好了,礼物也备好了,但谢知意心绪难平,她拿出经书和宣纸,抄写经书,以平心静气。
白瓷香炉里的檀香袅袅升起,谢知意提笔抄写经文,“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字迹工整端正,每一笔都写得格外认真。
这一抄,就抄到了傍晚,谷雨进来点了灯,“主子,晚膳已拿回来了。”
谢知意这才搁笔,揉了揉手腕,起身去厅里用膳。
晚上不用侍寝,巳时正,清极院便落了锁,沐浴更衣,洗漱完毕的谢知意便上床睡觉了。
而慎刑司里,王泰和还在审问喜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艾草熏香混合的气息,喜鹊被铁链吊在刑架上,发丝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脸颊上,见他进来,眼底闪过惊恐的水光,嘴唇哆嗦着发出含混的呜咽。
“还不肯说实话?”王泰和抬手拨弄着墙上悬挂的刑具,青铜刑锤在光影里泛着冷光,“方才用夹棍时你昏过去了两次,若换作铁刷刮骨......”
“大人饶命!”喜鹊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喊,铁链随她剧烈的挣扎发出刺耳的声响,“奴婢真的是被人威胁的!那人蒙着脸,手里拿着我阿娘的银簪子......”
“你是石选侍从金国带来的贴身宫女,自幼随她长大,情分深厚。怎么可以会为了莫须有的‘威胁’,做出背叛主子,谋害皇嗣的勾当,你的嘴还真是挺硬的。”王泰和说着,甩了喜鹊两鞭。
抽得喜鹊连连惨叫,头一耷拉,晕了过去。
“把她给我泼醒。”王泰和冷酷地道。
小太监提起一桶冰水,朝喜鹊泼了过去。
被冰水一激,喜鹊打了个哆嗦,全身痉挛的醒了过来,双眼在冰冷的刺激下瞪得滚圆,满是绝望与恐惧。
“大人,奴婢真的是逼不得己,奴婢愿以、以死谢罪。”喜鹊只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