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见过陛下，见过二皇子殿下。”胡善祥规规矩矩地朝着朱瞻基和朱祁钰行礼。
她语气很平静，就如同她沉静得像是一片没有风的湖面的面庞。
她脸上没有悲凉，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一股已经超脱红尘的淡然，似乎这世间的一切已与她无关。
谁能想到，跟前这位素服荆钗的道姑，在四年前还是尊贵的大明皇后，凤冠霞帔在身，母仪天下呢？
谁能想到，永乐皇帝千挑万选出来的大明皇后，竟然出家成了眼前这个道姑。
“不必多礼。”朱瞻基冲着态度明显疏离的胡善祥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
“静慈法师近来可好？”他又问。
“承蒙陛下垂怜，贫道才有了这修道之所，贫道不胜感激，这些年，一直很好。”胡善祥语气平静地说。
朱瞻基：……
他感觉胡善祥在阴阳怪气，但是他没有证据。
承蒙他的垂怜，才有了这修道之所，这不就是在说他废了她还逼她出家的事？
也就是跟前的人是胡善祥……
朱瞻基想到家长群视频里的李清照，如果跟前是李清照，她估计会说“多谢陛下，我感谢陛下八辈子祖宗”。
“近日季节交替，人很容易身体不适，我带了些吃穿用度来给静慈法师，还望法师不嫌弃。”朱瞻基见胡善祥实在是太过疏离，说话也不自觉带了些距离感。
哪怕他是皇帝，也拿出了对出家人的态度来。
哪怕眼前的女人曾和自己生儿育女……
哪怕她曾经是自己的皇后。
“多谢陛下，不过不必了，贫道潜心修行，用不着这些东西，陛下还是拿回去吧。”
“法师用不着，顺德和永清也该用得着吧？”朱瞻基接着又道。
胡善祥一愣，手指在微微颤抖。
刚才从见到他和朱祁钰起，就一直很平静的她，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顺德和永清，那是她的两个女儿。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哪怕她出家了，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可能割舍得下那份骨肉亲情？
算起来，她已经许久许久没能见到自己两个女儿了。
毕竟她见她的女儿，孙氏会不高兴……
“陛下……”
“往后，顺德和永清，可以随时到长安宫来。”朱瞻基说道。
“贫道多谢陛下。”胡善祥跪下来，狠狠给朱瞻基行了个大礼，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爱……
“祁钰，你是不是想和静慈法师呆会儿？”朱瞻基低头看向朱祁钰。
刚才他就注意到了，这孩子见到胡善祥十分开心，脸上的笑容都藏不住了。
胡善祥也很喜欢这孩子的样子。
胡善祥在看他的时候，眼神冰冷，可看向朱祁钰的时候，却眉眼带笑，差距别太明显了。
“嗯嗯！！”朱祁钰点点头。
朱瞻基摸摸朱祁钰的头，让人把给胡善祥的赏赐留下，让朱祁钰留下，自己就先离开了。
他感觉到胡善祥对他的疏离，要是再留下来，就自讨没趣了。
“静慈法师！我好想你啊！！”朱瞻基刚踏出长安宫的宫门，就听到朱祁钰奶呼呼的声音传来。
“我也想你啊小殿下，你最近胖了哦，多吃点饭，来我抱抱，哎呀，真的胖了，也长个儿了。”接着胡善祥欢快的声音也传来。
刚才像个死人一样的她，突然活过来了似的，特别鲜活。
“咯咯咯咯咯咯……”朱祁钰和胡善祥呆在一起太开心了，笑得很开心。
“祁钰，今天也有想吃的点心？我给你做，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我都喜欢！只要是您做的，我都好喜欢的喔！！”
“静慈法师！！爹爹现在对我好好的！我现在在很努力学习，我真的学会了好多东西的！
等以后我还可以告诉顺德姐姐和永清姐姐……”朱祁钰叽叽喳喳地给胡善祥说自己的现状，无比活泼。
比在朱瞻基跟前的时候话多了好多。
他真的好开心嘛，以前爹不疼，到处被欺负，胡善祥母女仨人也不怎么能见他。
现在爹疼他了，还允许他随时都可以到长安宫来。
顺德姐姐和永清姐姐也对他很好，以后顺德姐姐和永清姐姐也可以经常来长安宫，他就有玩伴了。
朱祁钰现在的幸福生活，和以前的小可怜生活，真的截然相反。
现在的他，只觉得满心的幸福。
不过他不会飘的，他会好好努力学习，听老师的话，听爹娘的话。
“我今天来的匆忙，是爹突然把我带来的，我没来得及给您准备礼物，我下次来，给您和顺德姐姐永清姐姐都带礼物，嘻嘻！！”
……
朱瞻基听着朱祁钰那越来越小的声音，心情很复杂。
对自己儿女差到那个程度的，大明皇帝里怕是很难找到第二个了，好在现在不管是朱祁钰也好，顺德和永清也罢，都好起来了。
……
弘治时空。
朱佑樘等回来朱厚照，也是满心愧疚。
他看了视频，在幼儿园里的朱厚照多乖多听话，虽然脑子还是很皮，会忽悠同学，会说出“你们的钱就是我的钱”之类的欠揍言论……
可和大明的那个熊孩子，完全不一样。
朱佑樘也意识到是自己以前的教育策略出现了问题，让自己儿子小小年纪就产生逆反心理了。
这是他愧疚的原因之一。
他还有另一个愧疚的原因。
他看了幼儿园里的历史资料和视频知道了。
在他爹朱见深那一朝，皇帝对兵权的把控还是比较强的。
虽然有刘大夏把朱棣的文书藏起来，让大明没有出兵的合法性倚仗的事在，可他爹手中的兵权，并没有被稀释。
而到了他这一朝，兵权，在他这个皇帝手中就失控了。
以至于到了朱厚照那一朝，朱厚照为了回收兵权，费了好大劲。
朱厚照也聪明，通过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回收兵权确实有成效，结果一次御驾亲征，归途中落水死了。
朱佑樘的愧疚就在于，要是他这一朝能保持他爹朱见深那一朝一样皇帝对兵权的掌控，哪里会连累得他儿子朱厚照那么费劲？
“照照，历史上爹有些事做得不好，爹反思了，爹会避免的。
以后，爹只会给你好好打基础，绝不会给你留下隐患。”
“爹您给我的那些之乎者也，不就是最大的隐患吗？”朱厚照一想到他那些老师就气。
被他气跑的那些老师，也是满口“以和为贵”的，如果他们成了刘大夏，怕是也会把他们大明太宗……不对，成祖爷的文书也藏起来。
“好，好。你不喜欢他们，就不和他们学。以后想成为你的老师，必须先让你喜欢才行。”朱佑樘十分确定的语气。
换做从前，他会觉得这么做是惯孩子。
可看了视频，看到自己儿子这个出了名的“熊孩子”在幼儿园面对自己喜欢的老师的时候的那副乖乖的样子，他就觉得这不是惯了。
看吧，只要孩子喜欢老师，再熊的孩子也会变乖的。
孩子都不喜欢老师的话，又怎么会肯好好和老师学？
“陛下，李言才求见。”就在这时候，太监进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