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所有土司都已落座,江宁轻轻一拍手,一众锦衣卫立刻进入大帐,开始为众人端菜上酒。
没过多久,酒菜便一一上桌,锦衣卫分站两旁。
四十八家土司首领心中更加惊恐,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实在担心这位江大人会突然摔杯为号,到时他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在这时,江宁微微一笑,从容地站起身来,举起酒杯。
就连坐在一旁的朱由检和老魏也跟着站起身,端起了酒杯。
四十八家土司首领虽不明所以,但也赶忙全都站起身,端着酒杯看向三人。
江宁面带笑意说道:“诸位首领能够准时赴宴,那可是给足了本官面子,更是给朝廷面子。
在此,本官敬诸位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四十八家土司首领见状,也赶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紧接着江宁示意众人坐下,开口说道:“奢崇明这狗贼竟敢举兵反叛朝廷,僭越称帝,天子为此震怒,发兵十万,本官这才来到四川。
如今,奢崇明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只要本官愿意,随时能将奢崇明的脑袋摆在大营之中,诸位信否?”
在场所有土司首领纷纷赶忙点头称是。
江宁再度开口说道:“杀一个奢崇明,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但土司与朝廷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处理起来可不像杀奢崇明这般简单。
虽说朝廷如今兵强马壮,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但那也只是针对与朝廷作对的叛逆。
诸位首领的先祖自太祖年间便向大明称臣,接受大明官职,又并未与奢崇明一同举兵反叛朝廷,朝廷自然不会为难诸位。
本官之所以请诸位来此一叙,不过是想与诸位交个朋友。
不过在交朋友之前,咱们有笔账还得算一算。”
听到江宁要算账,在场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只见其中一名身材魁梧有力、面容粗犷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说道:“江大人,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我们土司虽自治一方,但也是懂礼明事之人,咱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弯弯绕绕的就免了吧。”
江宁开口问道:“不知这位首领是哪家土司?”
男子答道:“我乃雅州土司唐隆。”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唐隆还是有所了解的。
雅州一带最大的土司,一直未接受朝廷改土归流,长期土官自治,自成一方,在土司中实力名列前茅。
而且唐龙此人更是土司中出了名的勇士。
此刻,唐龙浑身肌肉紧绷,已经下定决心,要是这位江大人有心为难自己,或者有其他企图,那他唐龙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这位江大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他唐龙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江宁笑着说道:“唐龙首领,朝廷与各家土司之间长期矛盾重重,至于谁对谁错,本官暂且不说。
四川本地官员欺压土司、剥削土民的这些事情,本官是清楚的。
而且本官入川以来,一直在着手调查这些事。
所幸,本官今日就当着大伙的面,把这些事情都给解决了。”
说完,一拍手,几名锦衣卫便抬着一箱箱厚厚的卷宗走上前来。
江宁开口说道:“这些卷宗上记录的全是四川官员欺压土司和土民的罪证。
如今,大多数涉案官员都已被本官捉拿。
诸位首领不妨核实一下,看看其中有没有漏掉的官员。
若是有,可当场提出来,本官立马派人进行核查,确认无误之后进行抓捕,随后一并处决。”
听到江宁的话,在场所有土司首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想到这位江大人所说的算账,竟然是算这笔账。
随后,唐龙率先站了出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唐龙就不客气了。”
江宁伸手示意身旁的锦衣卫,将记录雅州土司情况的卷宗搬了出来。
唐龙开始仔细查阅起来,不多时,忍不住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些狗官长期欺压我们。”
在唐龙的带头下,其他土司首领也纷纷壮着胆子上前查看。
锦衣卫则在一旁耐心地为各家土司奉上卷宗。
江宁静静地坐着,什么话也没说。
一众土司神情激动,没想到这位江大人竟如此神通广大,将他们这些年来遭受的欺压和剥削全都详细记录在案。
一桩桩一件件,有些事情连他们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江大人却记得如此清楚。
看着一众土司专注投入的神情,江宁转头朝老魏使了个眼色,老魏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嘴角上扬得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这时,江宁转头看向一旁的朱由检,刚要使眼色,却发现朱由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名白发老者身旁的一个小姑娘,整个人看得如痴如醉。
江宁抬眼望去,只见那名小姑娘年龄与朱由检相仿,身着一袭青衣,容貌秀丽。虽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但无疑是个美人胚子。
她扎着一个十分漂亮的马尾辫,身上挂满各种小饰品,显得活泼可爱,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脱俗。
江宁会心一笑,算是明白了,这位平日里抄起刀子杀人都不眨眼的信王殿下,为何会如此痴迷,敢情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呀,就连朱由检也不能免俗。
只见小女孩围绕在老者身旁,时不时说上两句,老者则抚着胡须,时而点头。
江宁再度转头望去,只见朱由检双手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嘴角竟然流出了口水。
江宁见状,忍不住一把捂住了脸,随后咳嗽一声。
一旁的老魏不明所以,但朱由检依旧不为所动。
江宁一看,这可不行,赶忙朝老魏使了个眼色。
老魏这才发现朱由检的异样,看向那名小女孩后,瞬间明白了一切。
随后,老魏赶忙轻轻碰了碰朱由检,朱由检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老魏和江宁,见二人正一脸憋笑地看着自己。
朱由检赶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随后脸色微微涨红,神情尴尬地端正了坐姿,但还是时不时偷偷朝那名小姑娘望去。
这一切都被江宁看在眼里。
同时,江宁心中开始盘算起来:大明有祖训,不称臣,不纳贡,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
但自古以来,和亲指的都是女子,从未有男子这一说。
再者,这些土司好歹也是大明治下的臣民,虽说实行土官自治,但毕竟挂着大明的官职。
要是自己帮朱由检撮合一下,想来应该不至于触犯祖训吧。
想到此处,江宁不禁暗自感叹自己实在是个天才。
要真能把朱由检的这桩好事促成,说不定回京之后,朱由校还会夸赞自己办事得力。
这一趟出门,不仅公事处理得妥当了,连他亲弟弟的终身大事都给解决了。
江宁越想越得意,差点就要给自己竖个大拇指。
坐在一旁的朱由检自然不知江宁心里在想些什么,此刻他整个人的心思,都被那个身着青衣的小姑娘牢牢吸引住了。
随后,江宁一招手,把李若琏叫到跟前,小声说道:“老李,立刻去巡抚衙门,把巡抚朱大人给我“架”过来,动作一定要快。”
李若琏点头示意后,便匆匆离开了。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唐龙放下手中的卷宗,朝着江宁行了一礼,说道:“江大人,这些卷宗我们基本都看过了,所有情况属实,基本没有差错。
不知江大人刚才说要将这名单上的官员尽数处决,此话当真?”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自然当真。
不知诸位想何时处决,本官这就安排。”
听到江宁的话,在场所有土司首领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堂堂朝廷四省总督,居然要帮他们这些土司处决朝廷官员。
眼见在场所有土司都沉默不语,坐在一旁的老魏可坐不住了。
他这些天就盼着能立下这份功德,只要这些贪官人头落地,他老魏的功德就能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儿,老魏立马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诸位首领,为何都不说话?
既然这样,那咱家就直说了。
有道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在这大营之外,将名单上这些长期欺压土司、剥削土民的贪官污吏处决,如何?”
听到老魏的提议,在场土司都愣住了。
他们之前之所以不说话,就是担心江大人只是客气一下。
万一他们贸然开口,让江大人下不来台,说不定会惹得江大人恼羞成怒,反过来收拾他们。
可没想到,这位朝廷的魏公公居然来真的。
这时,唐龙一咬牙站了出来,说道:“既然魏公公都发话了,那我们一切听魏公公的。”
老魏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还十分贴心地询问在场所有土司,名单里是否有遗漏的。
要是有,立马派人去查证,一旦核实就立刻抓来。
在场土司纷纷摇头,表示没有遗漏。
至于到底有没有,江宁和老魏其实并不在意,他们要的就是在场所有土司首领的一个态度。
随后,老魏看向江宁,江宁点头示意。
老魏一声令下,东厂番子立刻行动起来,前往巡抚衙门押解名单上的贪官污吏。
随后,江宁起身,带着所有土司首领来到大帐之外等待。
就在此时,李若琏领着几名锦衣卫,把巡抚朱燮元“架”了过来。
只见朱燮元官袍凌乱,乌纱帽歪戴着,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李若琏一挥手,几名锦衣卫便把朱燮元放了下来。
这时,江宁走到朱燮元身旁,面露不满地说道:“朱大人,你这是怎么回事?
几日前,本官就派人通知你了,今日要在城外宴请四十八家土司首领,你怎么还迟到了?”
朱燮元一边整理官袍,一边神情尴尬地说道:“江大人,下官公务繁忙,一时给忘了。”
听到这话,江宁被气得笑了出来,冷哼一声说道:“我的朱大人呐,你最近有什么公务需要处理?
整个巡抚衙门,恐怕就数你朱大人最清闲了吧。
所谓的公务,早就被本官、信王殿下,还有魏公公处理完了。”
听到江宁的话,朱燮元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时,满心腹诽:“江大人,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提醒,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四川巡抚,还以为自己只是巡抚衙门里一个混吃等死的闲人呢。”
看着朱燮元尴尬的模样,江宁也懒得再多说什么,随后开口问道:“朱大人,本官问你个事儿,你看那个身穿青衣小姑娘身旁的老者是谁?”
朱燮元闻言,抬眼望去,片刻后开口说道:“回江大人的话,那是黎州土司田良。”
江宁又问:“这田良实力如何?”
朱燮元沉思片刻后说道:“回江大人,这田良的实力在整个川中土司里名列前茅。
他年轻时更是风头无两,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再加上黎州田氏一脉单传,仅有一个儿子田明玉,所以名声没有奢崇明响亮,但其实力并不比奢崇明差。”
江宁闻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他身旁那个小女孩又是谁?”
就在这时,江宁忽然发现朱由检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旁,正竖着耳朵仔细听着。
看到江宁望向自己,朱由检一脸尴尬地说道:“江大人,本王也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些土司的情况。”
江宁心中暗自吐槽:你这分明是想打听你未来老丈人的家庭背景,还在这儿跟我睁眼说瞎话呢。
江宁示意朱燮元继续说下去,朱燮元开口道:“如果下官没记错的话,田良有孙女,按年纪算起来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好像叫田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