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我近来可能要去兰州府。”江知寂坐下来,抚摸着温绮罗的柔荑,他垂下眼眸看着温绮罗的手指,只觉得每一根手指都宛如白玉一般,须臾,他抬起眼眸,“如今,我们掌握的事情太少,还远不够。”
温绮罗修长的眉头舒展,这倒也是。
在天子脚下本来就事事不便,更何况如今江知寂在朝内说是一跃升天也不为过,何曾有过升迁如此之快的郎君,只怕暗中忌惮觊觎江知寂的人不在少数。
温绮罗微微颔首,认真地对上江知寂漆黑的双眸,在昏黄的灯火下,那双眼宛如子夜,仿佛有微光在闪烁跃动,她莞尔一笑,“好,只是不管置身何地,你都要以自身性命为重,我只希望你能活着,好好活着。”
被江知寂的手指包裹着,温绮罗眼底有些酸涩。
未来之路必定艰难险阻,布满了荆棘,只是不管何时,她都希望来路能够顺遂。
“放心,有你在此,我必不会再冒进。”江知寂过于浓密的眼帘遮掩着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涩,如今在朝内,除了温长昀,他亦是算是孤立无援。
至高无上的荣宠背后必定是其他人的艳羡妒忌,弹劾他的奏章宛如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他像是横在大江之中的一叶扁舟,要么退,要么进,可实际上,已经没有给他后退的机会。
温绮罗低垂眼眸,柔和的灯光落在两个人身上,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要有了事情做,时间便犹如流水一般,白云苍狗,匆匆一瞥便是春夏秋冬轮流而过。
春三月,杨柳依依。
温绮罗细白的手指轻轻抚过脸颊,她已然双十年华,可随着岁月的增长,她愈发内敛沉稳,就连平时一直近身伺候的白雪紫筠,也越来越看不透她。
铜镜之中的娇艳面容国色天香,她微微目移到白雪身上。
庭院内几个近身伺候的女使左右无事,便在闲聊。
“你们可听说了,许家娘子过门两年并无身孕,那沈郎君又纳了两个妾室,刚进门便有了身孕,如今天天对许家大娘子颐指气使,好生威风。”
“我也听说了,帝师不管么?”
“帝师大人怎么会不管,许家娘子乃是帝师大人最为宠爱的女儿,那沈家郎君受了不少磋磨,鼻青脸肿,可陛下即便知道了又如何,那可是帝师,帝王之师,地位自然不是一个沈郎君能比的。”
几个人都是刚进府,年纪又轻,笑声清脆,宛如一串银铃。
白雪顺着温绮罗的方向看过去,又见几个人面上都带着浅淡的笑意,眉心一跳,轻声问道:“好啊,不好好在这里做事,反倒在这里嚼舌根。娘子,我这便去好好管教一下她们。”
春意盎然百花发,温绮罗瞧见她们心中也是欢喜,她摇了摇头,嫣然一笑:“不用了,任她们去。”
心中却在想,许映渔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只不过是前世她已经遭受过的事情,而现在,只不过是开端而已。
温绮罗一笑而过,便看向他处。
正在此时,一只硕大庞然的飞鸟忽然从窗外飞入温绮罗面前。
白雪一惊:“这么大的鸟儿,娘子躲远点,我这便找人将它赶走。”
停在温绮罗手臂上,那鹅黄的爪子紧紧抓着温绮罗的手臂,这力道并不算小,隔着厚厚的衣衫都能感受到手臂上收到的力道,温绮罗轻轻摇了摇头,“这是海东青,天空之中的霸主。”
神俊的鸟双目锐利,格外有灵性。
这种鸟当然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京城,温绮罗微微垂下眼,看到绑在它爪子上的纸条,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温绮罗将绑在它脚踝上的纸条取下来看了一眼,看过以后便将上面的东西放在火炉中焚烧。
她没有丝毫犹豫,提笔就写。
把写下来的东西绑在海东青的腿上,目送着它飞向天空,温绮罗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这般有灵气又神骏的鸟,居然是赫连觉予豢养的。
只是很快,温绮罗唇角的笑容收敛,神色之中多了一丝怅然。赫连觉予居然这么快就会发动兵变,如今他们也算站在同一阵营,不管如何,伸出援手所能得到的利益更多。
人为利往,鸟为食之。
若是能够辅佐他登上那个位置,阿姐也能活得更久,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这辈子只能避免。
温绮罗唇角牵出一丝苦笑,身上背负太多的人穷极一生都在负重前行,哪怕重来一世,反倒身上的负担更重,所要承担的也就更多,可即便如此,终归为她所愿。
明家原本就是粮商起家,坐拥无数粮食,温绮罗生意越做越大,囤积的粮食不在少数,经历过种种灾祸,粮食的重要性不可言喻,不管是灾年还是丰年,多囤些粮食终归有备无患。
恰好如今能派得上用场。
沉重的库门缓缓推开,堆积如山的粮食宛如小山一般。这一处地宫建造的极为隐蔽,除了温绮罗之外根本就没有几个人知道,她抬起眼眸,看向那些粮食,心中稍定。
立刻派人将这些粮食送往大夏。
浩浩荡荡的车队却犹如鬼魅一般,翻山越岭中却并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终归是大事一件,不成功便成仁,挑了夜间运送,护送的镖队各个武艺高强,哪怕出差错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半个月后,赫连觉予的府邸内凭空出现大量的粮食和武器,这些粮食不计其数,价值连城。哪怕是在丰年,粮食的价格也不低,更何况如今大夙的情况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天灾连连,粮食减产,这些粮食几乎都是新粮。
他微微抬头,看向被绑在一起的黑衣人。
而打碎的茶盏中,汤汤水水散落一地。
赫连觉予目光阴鸷,掐着他的下巴:“是二王兄派你来的?这么迫不及待想来送死,那就满足他好了。”
过去身不由衷,被暗中谋害的次数越多,心中的不甘就越来越大。这一次,他不愿再继续忍让,不管是为了温诗河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还是为了他自己,都要搏一下出路。
要么登上最顶尖的位置,要么鱼死网破。
谁又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