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皮鸭,一个谜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的全名,没人清楚他的过往。他像是突然从某个时间裂缝里钻出来的人物——孤身一人、背景空白,却理所当然地坐上了308班的讲台,成为了全西溪学院唯一拥有“班主任”头衔的教师。其他班级只有任课老师,而他,却能理直气壮地带着一整个班的学生去军训、参加运动会、去农场抢萝卜……
他的物理课常常跳脱常规教法,从不照着教材讲,他讲电场不会画场线,讲电位器直接拆灯泡,讲下极板甚至带学生去操场玩热气球。他的招牌是:“反过来想。” 所以他的课堂上常有一句话——“如果你们全都理解了,那就说明我讲错了。”
和刘挺这种板着脸、逻辑严密、解题如剥壳般精准的物理学霸不同,凉皮鸭教的是一种**“思维的飞跃”**。他的物理讲义简洁得离谱,却句句带电。他写的那篇《论相对运动中观察者的下极板边界感知差异》在西溪学院的学术圈子引起轰动,一度被传到火星教育联邦的研究所群聊里,被称为“来自地球的哲♂学风格论文”。
但他的“高光”还远远没到来。现在的凉皮鸭,混迹于308班,像一个披着教师皮的“学园漂泊者”。他曾是西溪学院第一届运动会一万米冠军,那一年他用28分整的成绩冲过终点,全场鸦雀无声。他流着血笑着说,“再跑十圈也行。”
而夺得亚军的,是他当年的舍友、小胖墩,一路喘着气被他拖着跑。
凉皮鸭选择留级的理由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为了追梦,有人说他是为了避开“某些竞争”,还有人说他就是想继续蹭西溪的食堂、宿舍和网课。但他自己曾说过,“我喜欢这里,这里好玩。你说那叫逃避?我偏不承认。”
渐渐地,他的身份就模糊了。后来的学生不知道他是老师还是学长,更有人怀疑他根本是个混进来的“奇人异士”。但无论如何,凉皮鸭的存在本身就像个物理悖论——你越想看透他,他越显得合理。
所以,不要试图解构凉皮鸭。
很不幸,首翔被分到了凉皮鸭所在的班级。
这本来可以是一个静谧而温柔的夜晚,教室的窗外有风穿过廊檐,带来几声夜鸟的啼鸣。但一切的宁静,都被凉皮鸭打破了。他大大咧咧地走近首翔,肩膀一歪,笑得吊儿郎当,像是专门选好了这个时机。
“作业写完了没?”他抬手,食指弯曲,用指节一下下敲着首翔的脊梁,像在检查一块沉默的石板是否会裂开。
首翔头也不回,回了句:“没写。”
他知道自己这话说出口就没好果子吃,但他不在乎。他不想演戏。
凉皮鸭嘴角一歪,笑容变冷,下一秒拳头就毫不客气地砸在了首翔屁股上——不是一拳,而是连着几拳,力道不重,但特别羞辱。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首翔现在不能还手,不敢还手。
首翔确实没有还手。不是他怕疼,也不是他打不过,只是这个时候的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能在讲台上对老师顶嘴、能在胜蓝学园祭掀翻整个饭堂的首翔了。在学车中学,他只能是一只被关进笼子的憋憋,披着小丑的外衣,按部就班地表演着“服从”的戏码。他知道自己想当一个大反派,想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现在他连一个最基本的自我都保不住。
他沉默地忍了下去,像吞下一块烧红的铁。
凉皮鸭走了,像个一根蠕动的脊梁。而首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他脚下触到一颗石子——他一脚踢出,带着全部的怨意和憋屈,把那颗不起眼的石头踢向了不远处的凝碧池。
石头划破空气的那一瞬间,他悄然引燃了它内部残存的一丝修罗之火。下一刻,池中央轰然一声炸响,池水翻腾,火光在涟漪中跳跃,照亮了首翔那张半明半暗的脸。
首翔感觉有只手,冰凉又带着几分轻佻地搭在他肩膀上。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在树影间穿梭。凝碧池边的水光晃动,像是某种目光,在静静注视着他。
一个声音贴着他耳边低语,轻飘飘地像是一片羽毛落在耳廓:“脾气暴躁,我可是会扣分的哦。”
他眉头一皱,却没有任何动作,只当是自己精神不济产生的幻觉。于是拎起凳子上的书包,拍了拍沾了灰的包带,转身离开。他没有家,在西溪学院的夜晚,找地方睡觉成了他每天的功课。斜马桶度假山庄还在装修,他已经不抱希望,只能像往常一样去找个桥洞凑合一宿。
可他刚走出几步,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猛烈的推力,一股巨力像拔萝卜一样将他整个人抛向空中。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扑通”一声,整个人被砸进了冰凉的凝碧池里。
水花四溅,他挣扎着睁开眼,却在一片模糊的波光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天苟,穿着他那身半人半龟的制服,脸上带着明显的怨念。
“为啥要打扰我睡觉!”王天苟瞪着他,一脸理直气壮的控诉。
首翔抹了把脸上的水,闷声回道:“心情不好。”
“为毛心情不好就要打扰我睡觉?”
“因为我是学生,而你是个王八。心情不好还不能踢块石头吗?”
王天苟斜着眼看他,声音愈发阴阳怪气:“因为我是吉祥物,而你是学生,学生要守规矩,不能打扰吉祥物的休息。”
“哼!”首翔哼了一声,懒得多说,“王八又怎么样?不服气你去告状。”
听到这句话,王天苟突然开始“汪汪”叫,嗓音尖细又刺耳,像一只吃了辣椒的狗乱吠。他还一边龇牙咧嘴,头顶的龟壳微微发亮,整张脸像缩进了壳里的笑脸面具,忽然猛地伸出一截又长又皱的龟头,冲着首翔张牙舞爪地示威。
首翔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彻底摆烂。他干脆打了个响指,用一小团火焰封住自己的耳朵,不再理会。他在池底横着一躺,泡在水中闭上眼睛,开始冥想般地入睡。
王天苟见状,打了个哈欠。他本来也只是想恶心一下这小子,现在倒也提不起兴致再闹腾。于是晃了晃壳,慢吞吞地趴到了首翔的肚子上,一屁股坐下,闭上眼,开始打鼾。
这奇怪的一人一龟,就这样在凝碧池底,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