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越说越慌,急得直跺脚:“不行不行!小姐,这棠京城太危险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乔念紧蹙着眉头。
她何尝不想早日离开这龙潭虎穴?
当初来棠京,一是为寻虎卫下落,二是为找寻萧衡。
可如今……萧衡他……
“我去一趟二皇子府!”萧何沉声开口,清冷的声音透出决断,“或许……见到我,能刺激萧衡想起些什么。只要他愿意跟我们走,我定能说服他,然后我们立刻起程离开棠京!”
哥舒云闻言,却忧心忡忡地开口:“我听闻那二皇子宇文昊城府极深,绝非善类。他将萧衡接入府中,必有图谋。图谋未遂之前,恐怕……他不会轻易放人。”
凝霜忍不住追问:“这个二皇子,费尽心机抓着萧将军不放,到底图什么?”
话音落下,一片沉默。
为了什么?
乔念心中思忖:最初,宇文昊带走萧衡,或许是想利用他靖国将军的身份,给穆家扣上通敌卖国的帽子,借刀杀人。
可之后呢?穆家如今遭逢剧变,他的目的达到了吗?
还是……另有所图?
乔念眉心低沉,只觉得这潭水越来越深,越来越浑浊,难以看清。
“先上楼休息吧!”楚知熠沉声开口,打断了这压抑的沉默。他扶着乔念,不容置疑地向楼上走去。
萧何跟在哥舒云身后,见她依旧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轻声道:“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小心。”
这突然靠近的气息和低沉的话语,让哥舒云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开半步,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飞快地瞥了萧何一眼,带着几分羞恼,低声道:“谁……谁担心你了?”说罢,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萧何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扉,无奈地勾了勾嘴角,心中暗叹一声。只盼着能尽快说服萧衡一同离开,或许到了那时,哥舒云的气也能消一些,至少……能听得进他的解释了。
他摇摇头,带着一丝惆怅转身离去。
午时已过,阳光正盛。
萧何轻轻敲响了哥舒云的房门。
“云儿?醒了吗?该用午膳了。”他温声唤道。
等了片刻,屋内一片寂静,毫无回应。
萧何只以为她是孕期嗜睡,尚未醒来。
毕竟大夫说过,有身孕的女子容易疲惫,多眠是常事。
但总不吃东西可不行。
他想着,还是先叫醒她,吃点东西再睡也好。
于是,他又抬手,加重了些力道叩门:“云儿?起了吗?”
屋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冰冷的藤蔓,渐渐缠绕上萧何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心头猛地一沉,不再犹豫,用力推开了房门。
屋内,空空如也!
床铺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仿佛从未有人躺卧过。
梳妆台前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只有一扇对着后院的窗户,虚掩着,一道缝隙透进刺眼的阳光和微凉的风,轻轻拂动着窗纱。
哥舒云……不见了!
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倒流凝固!
萧何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云儿?!”他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可这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哪里会等来回应?
隔壁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拉开。
凝霜听到萧何的惊呼,急匆匆就跑了出来,“怎么了,睿王殿下?公主殿下莫不是又动了胎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看。
可,除了萧何之外,屋里哪里还有旁人?
萧何此刻脸色已是煞白,他猛地转身看向凝霜,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恐惧。
“云儿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凝霜失声尖叫,眼睛瞪得溜圆,“不可能啊!云姐姐回房之后,我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她根本没出来过啊!连门都没开过!”
这间医馆已经很老了,所有的房门开合时都会发出老旧的声响,尤其是哥舒云住的这间!
若是哥舒云出了门,她在隔壁,一定能听见的!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楚知熠和乔念。
楚知熠快步走出房间,看到萧何失魂落魄的样子和凝霜焦急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眼神一凛,立刻朝着楼下的虎卫下令,“虎卫听令!封锁医馆所有出入口!立刻搜查医馆内外每一寸地方!查看所有痕迹!快!”
“是!”虎卫应了声,即刻行动了起来。
乔念在楚知熠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腹部的伤口因为急促的动作传来阵阵抽痛,但她强忍着,秀眉紧蹙。
看到隔壁房间敞开的门和那扇虚掩的窗户,再结合凝霜的话,一个清晰而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她——哥舒云不恐怕是被人掳走了!
而且对方身手极高,竟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这扇窗户将一个大活人带走!
难不成,是昨夜杀了硬闯穆家禁地,杀了穆尚雪等人的那个,假萧何?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担忧涌上心头。
她立刻转向一直如同影子般守在附近的影七,声音因为紧张和痛楚而微微发紧,“影七!立刻去查!动用所有影卫暗线!还有穆家,也要查!”
那个假萧何固然可疑,但穆梦雪那双被仇恨烧红的双眼也让她心中惧怕。
她担心,穆梦雪在极度的悲痛和愤怒下失去理智,做出劫持哥舒云来要挟萧何的疯狂之举!
毕竟,穆家手底下的江湖高手也不少。
哥舒云还怀着身孕,若落入此刻的穆梦雪手中……乔念不敢再想下去!
“是!”影七沉声应着,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瞬间消失在楼梯口。
萧何在听到“穆家”两个字时,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
一股狂暴的杀气在他身上缓缓弥漫开来,“一定是穆家,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说罢,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却是被楚知熠拦住了,“你要去哪儿?”
萧何眉眼透着冰冷,“我要去穆家!云儿还怀着身孕!她不能有事!若有万一……若有万一……”他不敢再说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声音嘶哑得如同困兽。
乔念上前两步,一把抓住了萧何的手臂,“萧大哥,你冷静一点!穆家上下现在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你现在去穆家,非但救不了哥舒云,还会白白搭上性命!更何况,若是哥舒云不在穆家呢?”
“那她会在哪儿?!”萧何是彻底慌了。
他还没跟哥舒云解释,若有万一……
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乔念深吸一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声音透出几分沉静:“萧大哥,影七已经派人去查了!他们定能很快查到哥舒云的下落!你现在冲动行事,只会让情况更糟!相信我!”
萧何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如同拉风箱一般。
他看着乔念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终于,还是冷静了下来,“好,我等……我等影七的消息……”
而另一边,奉命而出的影七,身影在棠京城复杂的街巷中如烟似雾般穿梭。
他奉乔念的命令,调动影卫往穆家的方向去查,但他的身形却是朝着与穆家全然相反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他便来到了城西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外。
熟门熟路地避开所有可能的眼线,如同融入阴影的一部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客栈后院,而后,朝着天子一号房而去。
没有敲门。
他径自推开了房门,大步走入。
房间内光线略显昏沉。
窗边,一名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正闲适地自斟自饮。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温润儒雅的气质,与这略显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
桌上,一套青瓷茶具釉色温润,袅袅茶香在昏黄的光线中氤氲盘旋。
此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沈越!
察觉到影七的到来,沈越脸上波澜不惊,连眼睫都未颤动一下。
他优雅地端起那盏青瓷茶杯,指尖轻拈杯盖,徐徐吹开水面的浮沫,这才从容地啜饮了一口。末了,他才缓缓抬眼,唇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如温玉般平静:“你什么时候能改掉不敲门的坏毛病?”那语调,寻常得仿佛只是在问今日天气。
影七反手一推,门扇沉重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界的声息。
他转身,步履无声却带着沉重的压迫感,一步步迫近。
冰冷的金属面具覆盖了他所有表情,唯有一双露出的眼睛,冷冽如寒潭,随着步伐移动,锐利地扫视过屋内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
最终,他停驻在沈越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沈越笼罩。
“沈越!”影七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沙哑,像砂砾摩擦,“哥舒云在哪?”
沈越眉梢似乎极轻微地挑了一下,端着杯盏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故作恍然:“哥舒云?哦,你说那位突厥公主啊!”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后仰靠向椅背,语气带着一丝刻意的玩味,“怎么?不见了?”
“少跟我装蒜。”影七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温度,直接戳穿了他的表演,“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东西偷走的,只有你。”
“呵……”沈越忍不住轻笑出声,他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影七,眼底闪烁着戏谑的光,“你把那突厥公主……当成‘东西’?”
“我说的是月光石。”影七不为所动,面具下的双眸寒光更盛,死死锁住沈越,“穆家人,都是你杀的。”
沈越脸上的笑意,在这一刻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的冷硬。‘
他一言不发,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物,“啪”地一声轻响,将那枚流转着幽微月华的月光石放在了桌面上。
“喏,还你。”声音里已无半分温度。
影七垂眸,目光在那石头上停留一瞬,毫不犹豫地伸手抄起,利落地揣入怀中。
随即,他再次抬首,重复道:“哥舒云呢?”
“做人不要太贪心,”沈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渐冷,“既然要了月光石,那……”
话音未落,刚刚才被影七收入怀中的月光石,竟裹挟着一股劲风,被狠狠掷回沈越面前,在桌面上弹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哥舒云在哪?”影七第三次发问,声音压得极低,字字如冰锥,透出毫不掩饰的凛冽杀意。
沈越的眼底,同样翻涌起浓重的杀意。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声音也淬了冰:“一个突厥女人而已,影七大人怎如此在意?莫不是……”
“混账”二字尚未出口——
混账话还未出口,一把冰冷的长剑就已经架在了沈越的脖子上。
“谷主受伤的事,我还未同你算。”那低哑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杀伐之气,“是你篡改了萧衡的记忆,差点害死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