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我的朋友
五月的当铺中。
不夜露和五月相对而坐，热茶的雾气已经袅袅盘旋了很长时间。
“五月，你知道阿雨的下落的。”
“告诉我吧。”
不夜露的声音冷静，却略带祈求。
“五月，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对不起。”
五月没看她，只是垂着眼帘这么说着。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甚至是其他你需要的一切，我都不能给你。”
不管是情报，还是搜索能力者的数据库。
不管是相关魔法仪器，还是大笔金钱。
什么都不能给。
一定得等到梦中雨死去......不夜露才有可能找到她。
这是无法改变、也不可以改变的事实。
不夜露摸了下腰间的那把匕首。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它。
“你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威胁你。”
她不想用。
她不想用这种方法伤害五月，更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衡量彼此的情谊。
五月轻叹。
“你威胁不了我的，即使是你自戕，我这里也准备好了无数东西，可以在你动手前抓住你。”
“小......”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你恐怕已经知道理由了。”
“所以......别再逼我了。”
不夜露咬牙。
她当然知道五月的意思。
除了是情报商，五月也肩负着其他的职责。这些东西，是不可以轻易打破的。
但，即使是如此——！
“拿什么东西和你交换情报，也不可以吗？”
“五月，阿雨和你一样，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找不到她，快要失去她了......”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夜露握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着。
此次来找五月，是不得已的。
“即使是你，五月，我也好怕不能信任......”
“明明你是那么重要的朋友，我竟然想要威胁你，和你谈判......我也不敢说太多，怕害了你，更怕会害了我自己。”
“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还是说，我一直是这样的？”
眼神游移，不夜露说的语无伦次。
“我脑子里好乱啊......”
“我杀人了，我害过好多人，我还能保护谁，还能相信谁吗......”
“我甚至不确定，我自己是什么人——”
五月伸出手去。
越过茶桌，他宽大的手掌包覆住了不夜露的手。
努力藏起声音中的疼惜，五月低声道：
“没事的，没事的。”
“你没有变，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你。”
不夜露的手温暖又柔软，他的却有些凉。
五月只觉苦涩。
真正变的......恐怕是他自己才对。
即使看着不夜露这么痛苦，他也没有办法打破权限帮忙。
比起梦中雨，不夜露的存在更加重要。
对这个世界，对五月自己......更是。
“呵、呵呵。”
不夜露眨眨眼，竟然笑了一声。
她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你的手变得好大了。”
她怀念似的看着两人相连的手。
“真的……过了很久了啊。”
五月也罕见的勾起一个浅笑。
“是啊，真的很久了。”
他紧了紧手心，眸中墨色温润。
真的......等了很久了。
“你一直都那么开朗活泼，脑子机灵，鬼主意多，偏偏又敢想敢做，容易冲动，让人放心不下。”
“你还特别喜欢甜食，喜欢各种新鲜有趣的玩意。”
过去的身影逐渐和面前的女孩重合。
“现在的你，也是一样的。”
“你没有变，从来不会变，今后也不会。”
五月凝视着不夜露。
“我认识你那么久了。还是说，你不信我的话？”
不夜露噗嗤一笑。
“真是的......我最拗不过你了。”
从以前开始，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就是如此。
五月放开手，转而弹了下不夜露的额头。
“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别在这种地方停下。”
不夜露撇嘴，气鼓鼓的道：
“还说呢，你都不想办法帮帮我，哪怕给点提示也行啊？”
五月摇头。
“我无法插手太多，也不想对你说谎。”
“现在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事。”
“即使这件事会让你感到绝望，你也想听吗？”
他的眼光突然阴沉了几分。
“这会是你违抗不了的......命运。”
“等你亲眼见证之时，你只会感到深深的无力。”
就像他一样。
不夜露擦擦眼角，抬起头。
“我想知道，告诉我吧。”
五月微微笑了下，似乎早就猜到了不夜露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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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见到小一，看他那满身沧桑的模样，不夜露傻眼。
“小一，我知道你很想找到阿雨，但是......”
她伸手拍去小一黑衣上的落叶和粉尘。
“你还是休息下吧？”
“不了，没有时间了。”
小一神色如常。
不管是在影队，还是后期执行各种任务，他们早已经习惯昼夜颠倒，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能够撑下来。更别提，只要能换回主人，他这条贱命，不要了又有何妨。
小一问：
“今天该怎么办？”
“我昨夜调查了有色天和夜京的监控和出入数据，只查了一半，暂时没有找到线索。”
竟然跑去了有色天和夜京......
如果不依靠交通工具，小一怕是整晚都在路上奔波。
不夜露暗自咂舌。
她想了想，道：
“富人区这边还剩下几户人家，今天就交给我吧，看地图上还标注了一些小路和空房，我也会一起搜索看看。”
“能拜托你继续查夜京吗？如果阿雨真的已经走远，我想......她的确最有可能去那里。”
那可是梦星容提到过的地方，阿雨也许会想亲眼去看看的。
小一也明白。
“是，我知道了。”
正要转身离开，不夜露叫住了他。
“那什么，你该不会是跑着去的吧......？”
小一有些莫名。
“我们受过特殊训练，脚程比起一般低重力车都要快，自然是跑着去。”
“而且，没有特批资金和许可，我们不可以轻易登录公共公交系统、且离开那么远的。”
原来如此。
毕竟是暗中行动的影队，连光明正大的买票出行都有限制。
不夜露从兜里掏出认证器。
“这是沙利叶的摩托，借给你，总比你跑要快一些。”
“摩托就停在我住的地方，你能找到吧？”
小一犹豫一下，点头接过。
“多谢。”
不夜露目送他离开。
哼，谁让沙利叶之前那么威胁她，不报复回来，就太不符合自己的个性了。
这次偷用他心爱的摩托，也是为了能更快找到阿雨，看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之后，又是大半天过去。
从某个树丛中迈出来的不夜露险些摔倒。
她踉跄着站稳，在地图上做好标记。
别墅和洋房区那边已经全部确认过一次，没有遗漏。现在，她来到了位于地图边缘的一块地区。
这边大多都是未改造的老宅，算是暂时的待开发区。
据说，为了提供给希望在这里隐居或养老的人，这些老宅可以用异常低廉的价格买下，之后再花些费用整修一遍，比起纯粹的新房会便宜得多。
但奈何交通不便，周围的基础设施也不齐全，听说整体出售情况并不乐观。开发商甚至没有铺好地面，如今地上还尽是杂草和泥泞，走起来很是辛苦，
打量下那些摇摇欲坠、四面透风的简陋宅子，不夜露不禁怀疑。
这里真的能住人吗？
阿雨恐怕不会来这里吧......
偶尔会有一些路人与不夜露擦肩而过，但他们大多都是驾驶悬浮车、或是使用其他飞行工具，不夜露走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搭话。
还说找人问问情况……要不然还是先撤退好了。
不夜露回头。
嘶——好亮。
她抬手挡住阳光。
一片灿烂的金色中，那边隐约现出一个纤细的人影。
不夜露眯着眼睛打量。
原来是个老婆婆。
她着一身靛色长裙，脊背挺直，臂弯处挎着一个同色小包。满头银发用木簪整齐的盘起，显得格外端庄。
有些美丽，的确与时间无关。
“您好。”
不夜露笑着打招呼。
“哎呀，是新住客？”
老婆婆靠近过来。
道路难行，她走的很慢，每一步却都十分稳重，飘散开优雅的淡香。
不夜露也友好的看着这位老人。
老人皮肤干瘪下坠，面上有着脂粉也遮盖不了的皱纹纹路，甚至藏起了她的双眼。
但不夜露能感觉到其中透露出慈祥的笑意。
“不是的，我不是住客。”
不夜露温声回复。
“我是在......找我的朋友。”
老人有些惊讶。
“是这样吗？您朋友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
不夜露苦笑。
“我不确定她现在怎么样，但她不见了，我一定要找到她。”
“奶奶，您是这里的住户吗？”
老人转过身子，皱巴巴的手指指向另一头。
“我住在那里。”
她说。
不夜露想了下，根据小一给的资料，虽然不多，但这个开发区里的确有好几位住民。
“您多久搬来的呀？”
“嗯......有一段时间了。”
老人掏出手帕给不夜露擦汗。
“哎哟哟，看你累的，这一脑门子汗哦......”
不夜露受宠若惊。
“啊，谢谢......”
她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那......能让我打扰一会儿吗？我想了解下周围的情况。”
老人呵呵笑了。
“自然可以，我一个人也是无趣的很呐。”
“不介意的话，来我这里喝杯茶休息下吧，想问什么再慢慢问。”
不夜露微讶。
“您一个人住在这边？这可......”
“爱人离开之后，我也没有别的家人和孩子，便一个人这么过着咯。”
老人语气和蔼，笑意温和。
“看着你啊，我倒是也觉得亲切。”
是想起了亲人吧。
老人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平静，却有些哀伤。
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一定又孤单，又辛苦。
现在的梦中雨也正在某个地方，体会着同样的感觉吧。
一定要找到她......！
不夜露牵起老人的手。
“方便问下怎么称呼您吗？”
“啊，叫我萨拉就好。”
“好的，萨拉奶奶，那您就叫我不夜露吧。”
虽然是第一次见，但不夜露并没有什么戒心。
老人年迈，行动不便，加上她气质平和温柔，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恶意。
更何况，这个区域实在是太过荒凉，有萨拉奶奶在，应该能问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不夜露的手轻轻拢着萨拉的手。
好瘦，好干。
绝对称不上是什么好的触感。
但看萨拉的容颜和气质，不夜露相信，她年轻时一定是位绝美的人儿。
当时，她也定有家人陪伴，有爱人在侧，过着幸福平静的生活。
变老真的是一件有些悲伤的事情啊。
年华不再，身体变化。
更会持续的体验......失去的滋味。
想着这些，不夜露配合着萨拉的速度，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