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卿刻意顿了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声音这么小,哼哼唧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没吃饱饭的虚鬼在叫唤呢,这就是你们白虹峰内门精英的气魄?连道个歉都中气不足?给我——大声点!”
那弟子猛地抬头,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嘶声道:
“许长卿!你别太过分!”
“过分?”
不等许长卿反驳,江自流冰冷的声音已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件事,从头到尾,错都在你!让你诚心道个歉,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大声说!”
其他弟子噤若寒蝉,心中已是惊涛骇浪,师尊今日的态度,实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那高个弟子在江自流冰冷的目光逼迫下,最终屈辱地闭上了眼,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嘶吼,声音几乎传遍了小半个山峰:
“对——不——起——!!!”
声浪滚滚,惊起了远处林间的飞鸟。
与此同时,执事堂内,正在批阅卷宗的林师兄笔尖一顿,隐约听到了这蕴含屈辱与不甘的吼声。
他虽未听清具体内容,但嘴角却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冷笑,低声自语:
“果然闹起来了……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取其辱。”
小院中,江自流再次看向许长卿,语气平淡:
“许小友,这次,可还满意?”
许长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侧头,看向杂役女弟子,声音放缓了些:
“他这般道歉,你……可愿接受?可还觉得委屈?”
女弟子被他问得一怔,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内门师兄跪地嘶吼道歉,又感受到许长卿话语中的维护之意,她眼眶一红,连忙用力摇了摇头,细声道:
“不、不委屈了……多谢许公子,多谢师尊……”
许长卿见她如此,也不愿再过多逼迫,便对江自流道:
“既然苦主说可以,那便如此吧。”
他目光扫过那群面色惨白的弟子,语气淡漠:
“带着你们的人,滚吧。”
那高个弟子如蒙大赦,却又带着刻骨的怨毒狠狠瞪了许长卿一眼,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离开。
“站住!”
江自流却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他缓缓踱步,目光如同冷电,扫过在场每一个弟子惊惶的脸。
“许小友是满意了,可是……老夫,不满意!”
他声音陡然转厉,带着积压已久的怒意与失望:
“这些年来,老夫疏于管教,竟让你们成了这般模样,骄横跋扈,欺凌同门,心思歹毒!”
“听说如今的白虹峰,在剑山已是末尾之流!当真是……可悲!可叹!”
他袖袍一拂,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传我令!今日在场所有参与滋事之内门弟子,即刻起,全部贬为外门弟子,收回内门服饰、令牌,今后不得再动用任何宗门核心资源修炼!若有异议者——”
他目光如刀,一字一顿:
“现、在、就、给、我、滚、下、山!”
“轰!”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弟子脑海中炸开!
贬为外门!断绝资源!
这简直是断了他们的修行之路!
众人如丧考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有人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哀嚎和求饶声尚未出口——
江自流却仿佛嫌这震撼还不够,再次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院落:
“另外,传令下去,三日之后,许长卿小友,与你们柳寒烟师妹,于此白虹峰,正式举行大婚之礼!”
“让你们那位林大师兄,立刻着手张罗,不得有误!”
话音落下。
整个小院,陷入了一片死寂。
风仿佛停了,鸟雀仿佛也失了声。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包括许长卿在内,全都僵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江自流,仿佛听到了这世间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话语。
许长卿更是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以为自己重伤未愈出现了幻听。
“江……江自流……”
一道羞急的清脆女声,如同炸开的冰珠,自院门外骤然响起。
只见柳寒烟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碧眸圆睁,指着江自流,气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你……你刚才胡说八道什么?!”
……
……
院外的吵闹声隐约持续到了后半夜才渐渐平息。
林师兄终于批阅完了最后一卷文书,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推开执事堂的门。
清冷的月光洒落庭院,正好看见一群人影垂头丧气,步履蹒跚地从小径那头走来,正是他派去切磋的师弟们。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日里的沉稳,缓步上前:
“如何?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然而,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那些平日里对他恭敬有加的师弟们,此刻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个个眼神躲闪,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林师兄心头莫名一沉,眉头紧紧锁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质问:“你们……该不会是没控制住手脚,闹出人命了吧?!”
依旧无人应答,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林师兄见状,心中那点期待瞬间化为怒火,自以为猜到了真相,声音不由得拔高:
“胡闹!我不是再三叮嘱,点到为止,废他修为,让他知难而退便好!何必取他性命?你们这么做,让我日后如何面对柳师妹?!她若追问起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人群依旧沉默。
林师兄心头疑云大起,猛地伸手,一把抓住其中那个为首心腹弟子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压低声音厉喝:
“说!到底怎么回事?!尸体处理干净没有?柳寒烟……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
那心腹弟子被他揪着,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才带着哭腔道:
“师、师兄……没、没死人……那小子……他还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