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
这些年秦业早就看透了官场，他最放心不下的无非就是一双儿女罢了。
要是想要追求荣华富贵，他又何须两袖清风，异立于大宁官场？与别人格格不入，至今没有好友一个？
对于女儿，其实秦业感觉亏欠很多，如今嫁给定安王为王妃，还那么受宠，且生下三子，秦业对此又是欣慰，又是安心。
对于儿子，秦业其实是最担心的。
因为性格缘故，儿子一生要么老实巴交，一事无成，要么性格逆反，做出让人心脏炸裂之事。
好在，还是那个好女婿，让儿子鲸卿进去国子监，从而性格逐渐如常。如今，年后考举若是成功，就有资格做官。
再有他的姐姐帮衬，这一生也不会差。
所以，秦业没有了什么心思，又有女儿帮着置办的铺子，一年可以进项三两千两银子。
老了，精力不足。
这个时候，他就要致仕养老决心已下的时候，却升官了：“请恕老臣违抗圣意，实则是老臣老迈年高，身体日渐衰弱，恐有违陛下厚望，是以老臣早已提交辞呈，望请陛下恩准！”
一众文武面面相觑，内心不是一个滋味。
在这里的，都是五品以上文武。
朝臣从五品升职到四品，就是一个巨大鸿沟，这需要极强的能力，还需要极其好的运到，特别是如今的当下，没有家世背景，没有人提携，很难爬上高位。
秦业忽然间升官，人家靠山不小哇。
大宁第一功臣，大宁第一权臣的女婿就在朝堂。
但是...
从五品升到正三品，人家秦业偏偏要致仕养老。
这是差距？
还是秦业太傻？
“你要致仕？”
乾元帝神色莫名，秦业清廉之名乾元帝很清楚。
一开始乾元帝不信，后来让锦衣卫调查了整整三年，也没有挖出秦业贪腐证据，反而查出，秦业曾多次拒绝别人贿赂，以至于被人故意刁难，被人故意冒领功劳...
这是一个倔强而坚持原则的老头。
乾元帝调查清楚之后，就想过让秦业担任重要的职位...这不，刚找到机会，秦业却要致仕？
秦业正要解释一番，贾玓这个时候出班：“陛下。”
贾玓了解乾元帝，看中了秦业的清廉...打算重用秦业。但是，秦业早已经有了致仕想法，而且秦业这种性格，也不适合混迹官场。
能够在官场混迹数十年，依旧如同污泥中的莲花那样圣洁，可以说极其罕见，也很是不可思议。
贾玓更明白秦业此时的心境，官场犹如粪坑，里面有无数的蛆虫，也可以滋养出形形色色的花草树木，有毒的，无毒的，救命的...
看透了。
也是子女未来也无需他再去费尽心机，所以秦业累了。
心累。
所以无可治愈：“臣岳父年老体衰，最近总是健忘，既然已经决定致仕，臣还请陛下恩准归家颐养天年。”
秦业看了一眼贾玓，女婿懂他。
这么多年的挣扎，曾经年少时期的秦业，也曾有过理想抱负。
青年时期的秦业，也曾想要干出一番大事业，为生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
中年时期的秦业，就开始随波逐流，却依旧还是坚持本心。
老年时期的秦业，看透了一切...
官场不可能人人皆是秦业，却个个如同万源。
官字两张口，能够堵住下面的口，就可以造福百姓...堵住两张口，那就是清廉官吏。
可惜...
这么多年来，他见过的，只有他自己堵住了两张嘴。
所以，他与众不同，被人排挤。
他秦业已经被现实打磨光了棱角，只想着致仕养老：“老臣恳求陛下恩准。”
文武群臣扼腕叹息。
定安王纳不纳姬妾？
我们也想要这样的女婿！
悔不当初啊...
当年还是庶子的贾玓，他们还看不上眼，贾家还在走下坡路，所以当初贾玓到了婚配年龄，他们根本没想过，与贾家联姻。
纳姬妾？
但是...
定安王独宠其王妃，机会不大吧。
要不要试一试？
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机会？
“罢了。”
乾元帝意兴阑珊，秦业是一个好官。
可惜生不逢时，历经太祖朝，太上皇朝，先帝朝，到了他这一朝，本来打算重用他的时候，他却已经老了。
“传旨。”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秦业去意已决，根本留不住。但是秦业曾是太祖朝时期探花，才华是有的：“秦业为官数十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恪守尽忠，加授正议大夫，准其致仕。”
“谢陛下。”
贾玓与秦业齐声道谢。
贾玓眸子里闪烁着笑意，老丈人虽然没有了官职，但是被加授正三品正议大夫，很显然，皇帝陛下还是不愿意放弃。
有朝一日，还会启用。
文散阶共有四十三阶，正三品文散阶有初授嘉议大夫，升授通议大夫，加授正议大夫。
正三品的文散阶，比之武散阶的正三品，更具有荣耀性，比之武勋爵位也不差，同样领着俸禄，却什么事都不做。
一般都是德高望重，曾有政绩之人，才会有如此殊荣。
大宁朝堂，如今在朝的文臣，拥有文散阶的文臣，大半都没有文散阶册封。
官宦之族，传承的是什么？
就是这一种殊荣，只有文臣有了文散阶的时候，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官宦之家。
这下，文武群臣无不侧目。
皇帝陛下，是真的欣赏秦业清正廉洁，要升职秦业也好，加授秦业正议大夫也罢，何尝不是释放一种信号？
整顿吏治，开始了！
秦业未必有多大政绩，这么多年都只是小小的营缮司郎中，前些年还只是员外郎，十几年前，仅仅是一个主事...
但是秦业是一个清廉之官！
皇帝陛下，赐予秦业如此殊荣，就是表达自己的立场。
也是释放信号。
这一点，秦业没有想到，秦业也没有深思...文散阶就文散阶吧，总之以后朝堂纷扰，再也与他无关就是。
贾玓也替老丈人高兴，但是一想到，今天一天，皇帝陛下，就给她安排了好几个职务，贾玓就感觉心情不美了。
乾元帝扫视群臣，朗声说道：“自从高祖金陵起兵，再到大宁立国，如今已经近百年。当年高祖出塞，数十万兵马兵败与大同城外，再到太祖靖难，率兵北上，与草原互有胜负...”
“近百年来，草原鞑子分分合合，从未放弃对我大宁的入侵。”
“如今，朕登基八载，练骑兵，组建护国军，定安王西灭西夏，收复哈密与青海，北征草原，亡瓦剌而擒其可汗。”
“大宁国威赫赫，威加四海。”
“今有数十番邦来朝，正是彰显我大宁国威之盛，中原王朝已有数百年未有之盛况。”
乾元帝声音郎朗，眸子里闪烁着激动，内心激荡久久难以平息。
大宁立国上百载，受尽了草原欺凌与威胁，到了他这一朝，取得如此辉煌的盛世盛况，他...可以百年后自豪的见列祖列宗了吧。
他是政变登基，谁还质疑他的能力？
乾元帝激动不已，群臣拜伏在地：“吾皇万岁！”
乾元帝此时心情激荡：“今，番邦已经入朝，诸卿与我见证大宁强盛。”
“传旨，宣番邦使臣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