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吴戈瘫坐在真皮椅里,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窗外的香樟树影在办公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他突然觉得那些纹路像极了纪检委的调查卷宗,正缓缓将他笼罩。
“查到了些什么...没有证据...”
他喃喃自语,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优秀医院”奖杯的底座。
他特意让人做了三套账,采购回扣走的是境外虚拟账户,合同上的签名用了高仿笔迹。
可刚才陈默提到“手动调节键”时,眼里那抹寒光,分明是有备而来。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肖刚发来条消息:
“沉住气,他没证据。”
吴戈盯着屏幕上的字,突然想起茶楼里那盏鎏金貔貅茶宠,当时肖刚说。
“真正的聪明人,懂得把尾巴藏进云雾里”。
可现在的问题是,这团云雾正在被风吹散。
他起身拉开保险柜,取出境外银行卡和伪造的护照。
塑胶封皮上的照片里,他戴着假发和眼镜,像个陌生的中年商人。
“跑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下——他辛苦经营的院长职位,还有账户里七位数的存款,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窗外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根银针扎进太阳穴。
夜幕降临时,吴戈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县医院的路灯依次亮起。
他摸出手机给副院长王建打电话:
“把耗材采购记录转到云盘,加密方式用...梵文佛经。”
挂断电话后,他又补了句:
“做完这些,你立马打辞职报告。”
月光爬上办公桌,照亮了他写满批注的改革方案。
在“竞聘上岗”那页,红笔圈着的名字里,有三个是肖刚的嫡系。
吴戈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就算陈默怀疑,也得先过了肖刚这关。
他伸手抚过奖杯上的灰尘,轻声说:
“想动我?没那么容易。”
肖刚的指尖在真皮椅扶手上敲出不规则的节奏,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具扭曲的木偶。
肖刚盯着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发青。
吴戈的消息还在不断弹出,字里行间的慌乱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他突然想起陈默在常委会上敲桌的节奏,与雨声惊人地合拍。
“大智若愚...”
他对着空气说出这几个字,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默这招太高明了,比直接抓人更狠。”
他想起三年前陈默在乡镇调研时,也是用这种看似温和的姿态,最终让贪腐的村支书自己露出马脚。
“他不是没有证据,”
肖刚对着热茶吹气,雾气模糊了眼镜,
“是在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秘书推门进来时,肖刚正在烧毁一份文件。
火苗舔舐着“医疗器械采购备忘录”的字样,他突然想起陈默西装内袋露出的“专项审计”文件角——那很可能是份空壳,却成功让吴戈乱了阵脚。
“侥幸心理?”
肖刚冷笑。
“陈默是要让我们以为他只有这点手段,然后在最放松的时候...”
他看着办公桌上的S城医疗改革方案,指尖停在县医院的模型上,轻轻一推,整栋楼缓缓倾斜。
他想起了自己的座右铭——“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通知吴戈,”
“按b计划执行。”
挂断电话后,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个黑色U盘。
里面存着的,是足以将陈默卷入舆论风波的“证据”——虽然都是精心伪造的,但在改革关键期,足够掀起一场风暴。
暴雨渐歇,肖刚站在窗前。
陈默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男人,此刻在他想象中却成了握剑的猎手,而他和吴戈,不过是猎物。
“大智若愚者,”
“必有大勇藏于其后。”
摸出钢笔在台历上圈住明天的日期,笔帽落下时,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次日清晨,在市委顶层办公室。
梁友看着这个牛皮纸袋,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只在封口处歪歪扭扭贴着张便签:
“梁书记亲启”。
梁友的手指在纸袋上停顿三秒,才想起今天是立夏,窗外的香樟树正疯长新叶,光影透过百叶窗,在U盘上织出网状的阴影。
U 盘插入专用电脑的瞬间,监控摄像头的红光闪了两下。
第一段视频里,陈默在某温泉山庄门口与商人握手,背景中的石刻 “松风阁” 让梁友眼皮一跳 —— 那是去年他亲自批示查封的私人会所。
画面经过专业剪辑,没有同期声,但时间正是医疗设备招标关键期。
第一段视频开始缓冲,画面里陈默站在某山庄门口,与西装革履的商人握手——拍摄角度显然来自对面楼顶的长焦镜头。
梁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那个山庄,是去年被查处的“会所歪风”典型。
“没有纪委转办流程,没有实名举报信。”
他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突然加快。
视频里的陈默举止自然,看不出明显异常。
秘书敲门送茶时,梁友迅速切换界面。
“通知技术人员,”
他按住仍在发烫的U盘。
“重点分析视频里有没有合成痕迹。”
梁友手里捧着陈默的《S 县医疗改革阶段性报告》。
梁友注意到报告封面的烫金字体,与视频中商人西装上的品牌标志出自同一设计公司。
这个细节让他心脏不由得加快跳动。
下午,技术科发来初步报告:
“视频拍摄地点确为松风阁,但该区域处于监控盲区,原始文件存在十五处剪辑痕迹。”
梁友看着电脑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摸出陈默送的龙井,给自己泡了杯浓茶,茶叶在杯中浮沉,像极了此刻 S 县医疗系统的局势。
“安排陈默一小时后见我。”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陈默走进办公室时,梁友正在研究墙上的 S 城规划图。
“坐。”
陈蒙发现,茶几上的青瓷茶具刚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