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上居然大喇喇的写着:初步死因判断为马上风。
“这是肖远安干的?”付宁点着那三个字问。
“他在那个暗门子家里趴了半个多月,说自己都快长针眼了。”
“哈、哈、哈……”付宁心里的郁气随着他的话一散,这些日子属今天笑得畅快。
“你看着吧,明天准有老学究给报社写信,说世风日下、不成体统,什么都往报纸上写,教坏了后辈。”
他站起身一拉吴清,“走,咱们去麻线胡同,找大哥吃顿好的。”
“那我回去把丽娜和孩子接过来,得宰大哥一顿。”
本来吴清回来是要请大家吃饭,好好介绍一下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的,可是一回来就是付宁丢了,大家疯了似的满城找人。
后来人找到了,却是一直病着,也不好劳动他,难得今天兴致上来了,就趁这个时候正式露个面吧。
马上他们又要到天津去了,以后见面的机会可能也没有那么多了。
吴清回去接人,徐远平就扶着付宁在后头慢慢走。
“三叔,我想去纸店买点儿纸钱,晚上给我爹烧过去,把这个信儿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去吧。”付宁看着他在旁边的店铺比比划划的买东西,觉得跟两年前比,真的是大了不少。
不管是外形上,还是行事风格上,都比那个钻他们马车报蔓儿的徐小宝成熟了不少。
苦难逼着人成长,可谁也不想要苦难。
到了连府,家里正是热闹的时候,这两年也难得有什么高兴事儿,大家凑在一起的机会更是少。
“要是二哥跟付闯也在就好了,咱们兄弟就凑齐了。”
听着付宁念叨,连安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等过年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昌爷过身还不满三年,徐远平的父亲离世也不到一年,所以也没有什么大鱼大肉,都是素菜。
等吴清带着他家里人到了,大家都围着他儿子看,这小孩儿太漂亮了!
那眉眼轮廓是紧随了吴清,您想想十四岁的吴清能让关老六惦记十年,就知道这孩子能有多漂亮。
更别说,他母亲是个德国人,所以他皮肤白得跟定州瓷似的,眼睛是蓝色的,五官更立体。
大人们看着稀罕,你抱抱、我抱抱,口头上逗一逗。
罗枫可是撒了欢儿了,他真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弟弟,上个月大爷带他去看戏,那台上出了名儿的旦角都比不上。
就看见他嗖嗖的来回跑,一会儿拉拉手,一会儿摸摸耳朵,过了一会儿还想偷偷亲一下。
连安一把就给他薅起来了,“诶~~~,你个小登徒子,干什么呢?把弟弟逗哭了,我可抽你!”
“弟弟没哭,弟弟也喜欢我,对不对?”
罗枫的小短腿在半空里踢腾,还不忘了跟漂亮弟弟卖好儿。
大人们哄堂大笑,吴清把儿子从人堆里抱出来,放在肩膀上猴儿喽着。
“这是我儿子,吴笑宁,快五岁了。”
连安听了,用胳膊肘怼了付宁一下,“笑宁,肖宁,他是真希望那孩子长大了能像你。”
书杰从后面蹿出来,一把把孩子抱下来,高高抛了两下,又塞在晚晚手里,“来,认认你姐,你们这一辈儿的都得听她的。”
“杰叔,您轻点儿,孩子都快吓哭了!”
听着付晚晚的抱怨,书杰吐了吐舌头,嗖的一下又蹿到厨房去了,别看他也三十了,那个样儿跟当年提溜着杆子满院儿跑的时候一模一样。
等菜上齐了,这一帮人围着圆桌坐下,连安家最大的圆桌都做得满满当当的。
菜是素的,但色香味俱全,酒是不可能有的,清茶一杯也喝得尽兴。
开始都是闲聊,说说吴清在德国的生活,再说说他要去天津的安排。
书杰在中法大学读的地理,毕业之后在水利部下面的一个研究室找了个差事。
这次国府南迁,他们也是要跟着去南京的,有的同事不愿意远走他乡,已经开始辞职了。
但是书杰还是想跟着到南京去,他觉得兴修水利是可以实实在在造福国民的事儿,想要做出些成绩来。
会叔和会婶儿可不想去南方,他们在京城待了一辈子了,老人埋在这儿,将来他们也是要埋在这儿的。
现在就暂定了书杰和他媳妇先一步去南京,看看情况,如果能扎下根来,顶多把孩子带过去。
说说笑笑间月上中天,初秋的风已经微微带着点儿凉气了。
吃饱喝足的人们渐渐散去,吴清也不回家了,丽娜带着孩子在客房住下。
书房里久违的又聚齐了一帮人。
除了付宁几个兄弟,下一辈的就肖远安和徐远平在场。
他们两个年纪大些,也都算是在江湖上走动过两天,已经可以掺和掺和了。
付宁半卧在榻上,他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
“这回动作挺快啊,我还以为得跟他纠缠几年呢,上一个这么招人恨的还是关老六呢!”
听着他的感慨,连安嗤笑一声,“拿他跟关老六比?他配吗?”
连大爷掰着手指头给他分析。
关老六什么人呢?正经的苏完瓜尔佳氏,大姓大宗,亲戚关系盘根错节,背靠摄政王府,末帝在紫禁城外头的眼线和白手套。
他们再怎么恨他恨得牙根儿痒痒,当着他的面儿也得规规矩矩的请安,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关六爷”。
他勾连的都是国家最顶上的人物,就算是条狗,他们看着主人也得罪不起。
快手杨能跟他比?
那就是个没有背景的小混混儿,在京城也没什么人脉,不过是日本使馆手里的一颗棋子,能当个过河的小卒子就不错了,被吃掉了也不可惜。
人家广撒网,他不过是其中的一条鱼。
不过是那个密查组麻烦些,所以更得趁着他羽翼未丰干掉他,还不能留下尾巴。
马上风这个由头儿找得正好儿,不上台面儿,又合情合理。
而且黄疯子都走了半个多月了,说什么都牵扯不到他。
这才叫神不知鬼不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