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璟哼了一声，迎着底下一众目光，到底还是给了赤几分面子，没再说什么。
他抬起下巴，对丧尸小孩们道：
“你们刚说的话我听到了，所以你们抓我来也是为了这个？”
小孩们有的摇头有的点头。
彼此看到对方的反应又愣了一下，好像震惊对方和自己的反应不一样似的。
摇头的小六举起手：“哥哥，我们只是想见你。”
她委屈巴巴的，“我们都好多年没见过你了。”
其他举手的小孩都在她边上疯狂点头。
虽然死后被冰封的年头里他们并没有意识清醒地活动，但是，时间它客观上在流逝了，所以分开的时间也都是真的。
剩下的小孩们也赶紧解释：“还有我们，哥哥，我们本来知道你在Y市，打算把海城建设好再来带走你的，但是……”
但是后来他们失控得太严重了，实在确保不了会不会哪一天彻底恶化。
品尝过了死亡又重新清醒的感觉，没人想再度陷入那种麻木的疯狂和混沌之中。带走江流璟是迫不得已，也是必然之举。
江流璟迎着一群小孩子怯怯又恳求的目光，说不触动那是不可能的。
哪怕对方的身份是丧尸，但他们表现出来的思维和行为都太像人类了，仿佛江流璟好像真的凭空多出来一群弟弟妹妹似的。
但人类和丧尸之间的身份隔阂又横在这里，如同狼和羊之间天堑般的种族差别。
别说和他们亲近地走到一起了，光他们现在在交谈的话，被其他人类听到，江流璟都得被当做潜在危险分子关押起来。
“赤。”江流璟嘴唇动了动。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感到不确定的时候，向最信赖的人寻求帮助。
“我该怎么做？”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赤从他深色的眼瞳里读出来了。
变成人形的江流璟和猫形时相比内敛许多，赤看着他，心里却无端浮现出这个念头。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有这个念头。
自打江流璟变回人后第一天赤就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些猫猫刚做的事情，换成人形的江流璟就小心翼翼、犹犹豫豫的。
猫猫时的他饿了就敢抢走奶瓶狂炫，被赤捡回来的第一天就敢蹦到他脸上喊人起床，但人形的江流璟不会做这些。
他变得更安静，更沉默，更收敛。
像是某种为了迎合人类社会规则的改变。
赤不会去比较哪一种江流璟更好。对他而言，江流璟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他唯一的偏向是江流璟的心情。他希望江流璟是开心的。
“你知道我的回答。”男人回应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江流璟把脑袋挪回去，低下眼。
的确，他在问之前已经清楚，除了危险外，赤从不干涉他的决定。
只是心里还是隐隐失落。
江流璟不知道这种失落感从何而来，明明在此之前他都习惯于独立做判断，这也只是寻常的其中一次而已。
但他就是觉得哪里闷闷的，有点喘不上气来。
这种感觉没延续几秒，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对，自己怎么变得这样矫情？不管赤说什么，这终究是他自己要做的决定。
江流璟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刚要抬头对着等待的丧尸小孩们开口，就听到头顶处再度传来声音，“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同他们做个交易。”
江流璟怔了怔。
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赤的手指抬起刮了刮他的脸颊。
很轻的力道，仿佛大人哄闹脾气的小孩一般，带着浅浅的纵容和无奈。
“总归我们现在被他们关在这里，无论是要离开，还是把城里其他人找回来，都需要他们的帮忙。”
这话其实有点牵强了，毕竟江流璟不知道，但赤心知肚明哪怕江流璟什么都不做，这些小孩也会眼巴巴地替江流璟去干活的。
但他看出了江流璟需要一个能帮助他们的理由，一个能说服他接受过人类教育后新生的道德部分的理由。
听了赤的话，江流璟的心中定了下来。
他扬起唇，脸上重新有了微笑，点了点头，“我其实也是这个想法。”
转过头看向丧尸小孩们，“你们呢？能接受这个提议吗？而且我也不确定我唱歌是不是真的对你们有效，在此之前，我从没发现过有这样的效果。”
江流璟说完后，本以为这些小孩不管接不接受，关注重点总是在后半句上的，毕竟这是关乎他们脑子的大事。
没想到现实令他意外了一秒，所有丧尸小孩都露出如遭雷击的表情。
小六哀怨道：“哥哥，你们还是想走？”
“你们不要走了好不好，就留在这里不好吗？”
江流璟：“但我是人……”
小六打断了他的话，气鼓鼓道，“可人类对你一点都不好。”
“我们去Y市基地找你，结果那里的人都说，你已经叛逃了。他们还派出人追杀你，我们想去救你的，但是只救下了那个博士。哥哥，他们一直都在说你的坏话。”
小六越说越生气，他们虽然没学过写字，但听话还是听得懂的。
发现他们一直在寻找的哥哥居然在那些人口中成为了“无耻的背叛者”的代名词，还背负上了一堆诸如破坏基地引发内战的罪名，几个去接人的丧尸小孩都怒不可遏。
如果不是迟迟没有找到江流璟的踪迹，他们简直都想回头把基地率先推平。
江流璟倒不知道有这一出，不过与他所想也相差不大。
他公然逃走，塞勒斯为了不让基地怀疑总要找个理由。至于具体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无非程度轻重的差别。
想到塞勒斯，他忽然记起路上遇到的那几个幸存者说的被抓走的人。
结合小六的怒气，他开口询问道，“所以，昨天袭击了Y市基地车队的人也是你们？”
丧尸小孩们集体僵了一下。
刚被赤恐吓过的他们还摸不太清江流璟对他们攻击人类的态度，一个个不敢开口，生怕江流璟因此讨厌他们。
殊不知他们这副模样反而让江流璟一眼看穿。
他有些失笑地想，自己好像的确是过于防备他们了。
这几个小孩明显对他很有好感，也没有普通丧尸见到活人就忍不住撕咬的欲望，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甚至比许多人类更近似于人，和他们相处也不用做出迎合世俗的伪装。
“放心吧，我也不喜欢那里的人，你们攻击他们我不会管。我只是想问，你们是不是带走了一个人？”
这一次小孩们面面相觑后都点头了。
五号走上前道：“那个人就在研究所的地下室里，哥哥，你想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