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苗翠霞唠唠叨叨的声音，苗艺佳烦不胜烦，整夜没睡，加上心绪不宁，她太阳穴抽疼，大脑也昏昏沉沉。
“佳佳？”没听见她吭声，苗翠霞停了停，问她，“你在听吗？”
苗艺佳绝不可能跟她一块去医院做检查，她连好看点的理由都不想找，直接拒绝：“姑妈，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不方便。”
“啊？”
“真的，我跟朋友约好了。”
“什么事啊，不重要的话就推了吧。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早点检查早点放心。不然我这心总提着。”
“孩子”两个字相当于在苗艺佳脑门上敲了一记，她恼火得不行，克制着情绪说：“姑妈，快到时间了，我先不跟你聊了，我们回头再说。”
语速飞快地说完，苗艺佳立刻按了挂断键，苗翠霞不知道她住在哪儿，不用担心她会贸然找过来。
耳边清静下来，她的心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怀孕的事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苗艺佳狠狠抓了一把头发，垂头抱膝，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她就出格了那么一次，怎么会那么倒霉。
*
一天下来，苗翠霞打来无数个电话，催命符一样，张口闭口都是孩子，苗艺佳想了各种借口敷衍搪塞，快被她逼疯了。
苗艺佳哪儿也没去，一整天都待在租的房子里，也没怎么吃东西。以前不知道自己怀孕，她没觉得哪里不舒服，一旦知晓，她只觉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她自己也想知道个准确的答案，她在网上查过，验孕棒也不是百分百准确。
苗艺佳搜索了一家医院，在手机上预约了一个号，第二天早晨八点多，她打车过去。
她戴着墨镜和口罩，身上豆绿色的长款防晒衣从头裹到脚。有着类似防晒装置的女人不在少数，她这一身并不显突兀。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苗艺佳心虚，四处张望，才把手机拿出来。
又是苗翠霞。
被墨镜挡住的眼睛划过一抹烦躁，眉心狠狠皱起，苗艺佳不想理会她，手指刚要按下拒接，心思一转，改为接听：“姑妈。”
“哎，佳佳，你今天有空吗？姑妈陪你去医……”
后面的话被救护车的声音掩盖，救护车就停在离苗艺佳很近的地方。
苗艺佳站在中间挡着路了，医护人员叫她往旁边挪一下，救护车后面的两扇门被拉开，从里面抬出移动床，踏上台阶，推着往急诊大厅里跑，还有个医生跪在移动床上给病人做心肺复苏。
一阵喧嚣声过去，电话那边的苗翠霞狐疑地问：“佳佳，你在哪儿？医院吗？”
苗艺佳口罩底下的嘴唇紧抿，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好坦白：“嗯，我来医院了。”
“你这孩子，怎么自己跑医院去，说了我陪你的。”苗翠霞说，“你在哪家医院，我现在赶过去。”
“不用那么麻烦。”
苗艺佳没跟她多说，挂了电话，往前面的门诊楼走。
夏熙正好有空，来医院给苏瑾茹开点药，有几样药外面的药店买不到。医院里不好停车，她绕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车位，把车停进去。
下了车之后，她见太阳毒辣，绕到副驾，从储物格里拿了把遮阳伞，撑开挡在头顶。
夏熙看见不远处有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对方的身形以及走路的姿势有些熟悉，好像是认识的人。夏熙盯着看了会儿。
她发现对方像是在躲避什么，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出于自己也搞不懂的警惕，夏熙压低了伞沿，跟在那人后面继续观察。
几分钟后，夏熙心中有了答案，那人似乎是苗艺佳。
她来医院干什么？
来就来了，还鬼鬼祟祟的。
苗艺佳高度紧张，进到门诊大厅里才略略松一口气，从随身包里翻出身份证，到自助机器前领了张就诊卡，打印了挂号的小票。
根据指示，她到了三楼的妇科，扫描了小票，抱着包坐在等候区的公共椅上，等待叫号。
广播里时不时响起某某到几号诊室的提示音。
苗艺佳不自觉地抖着腿，等得十分焦灼，时不时看一眼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等了十几分钟，终于听到广播里叫自己的名字。
苗艺佳心慌到极点，站起来环顾四周，生怕周围的这些人当中有认识自己的。她找到相对应的诊室，等上一位从里面出来，她走了进去。
夏熙站在拐角处，亲眼看着苗艺佳进了一间诊室，门关上，她才走了出来。等候区里大部分是女人，零星几个男人是陪着家属过来的。
这里是妇科。
夏熙有个强烈的预感，蹙了蹙眉。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样，否则事情就复杂了。
诊室里，苗艺佳描述了自己的症状，特别说明她的例假推迟了，医生初步判断她是怀孕了，还得做完检查才能确认。
医生开了单子，叫她检查完再过来。
苗艺佳捏着单子，浑浑噩噩地走出来，连墨镜和口罩都忘了戴。
排队做完检查，苗艺佳回到原先那个诊室，医生看过检查单上的各项数据，跟她说：“你确实怀孕了，你……”
“能做流产吗？”苗艺佳只听了前半段就出声打断了医生后面的话。
医生顿了顿，看了她一眼，也没少见她这种情况，神情很自然：“可以是可以，你想好了？”
“嗯。”
过了一会儿，苗艺佳走出诊室，她今天出来得匆忙，什么准备都没有，打算过几天再来做手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说不害怕是假的。
她想找个人陪自己，思来想去，不知道能找谁。
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
苗艺佳离开后没多久，夏熙进了同一间诊室。坐诊的医生看了眼来人，又看了眼电脑：“我还没叫下一位，你是？”
“我是刚刚那位叫苗艺佳的姐姐，她是不是怀孕了？”
医生愣了一下，扶了扶眼镜：“对，不过她想流掉，家属最好多关注，我看她情绪不是很好。”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夏熙没多打扰，很快出去了。
她也没再跟踪苗艺佳，乘电梯下楼，去办自己的事。
苗艺佳刚走出门诊大楼，包里的手机又响，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打来的。她烦透了苗翠霞的穷追不舍，后悔前天晚上去她那里吃饭。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要。
她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孩子当成陈松白的，正好增加陈松白离婚的筹码，可是这么做风险太大了。这不是一般的谎言，万一被拆穿，后果不堪设想。
她没胆子那样做。
最好的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掉，当这个孩子没有存在过。
苗艺佳愁的是，现在苗翠霞认定她怀孕了，跟陈父说得信誓旦旦，她要怎么说才能令苗翠霞相信她判断错了。
如果苗翠霞要求她拿出检查单，她该怎么应对？
如果苗翠霞不相信医生的诊断，坚持要带她去另一家医院检查，她又该怎么应对？
手机响个没完，苗艺佳想忽略都不行，拧着眉接了。
“佳佳呀，你检查完了吗？医生怎么说？是不是怀孕了？”苗翠霞大概敏感地觉察出苗艺佳对她的态度跟以前不一样，语气前所未有地柔和，“你是不是在心里埋怨姑妈没给你做主？你放心好了，如果你真有了松白的孩子，我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会逼松白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