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的人没有心情留下来继续观摩，陆续从会议室后门出去，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的表情。夏熙一边走一边观察他们，竟没看出哪个有破绽。
走廊很安静，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连走路的声音都被消除了。
刚刚在会议室里，人很多，高歌不方便质问，眼下没了顾忌，她目眦欲裂，扯着夏熙的胳膊怒吼：“是不是你？是你把我们的设计方案给了呈柏对不对！”
队员们都很诧异，不明白高歌何出此言。
夏熙也觉得不可思议，高歌为什么会认定是她背叛了公司？
转念一想，似乎也能理解，高歌从始至终都对她心存不满，遇到这种事，自然习惯性把矛头对准自己最讨厌的人。
夏熙大脑飞速运转，正在思考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困局，不想跟高歌吵架，只说了三个字，她爱信不信：“不是我。”
她语气冷冰冰的，瞧不出有多愤怒崩溃，高歌更加确定内鬼是她，而且她昨天看见了夏熙和呈柏的章万里私下会面。
她当时就有股怪异的感觉，一时又说不上来，现在她终于懂了，比稿期间，本来就该避嫌，减少与竞争对手的接触。昨天早上，夏熙偶然遇见章万里，彼此有交情，打个招呼这没什么，可她不该与他单独见面！
谁知道两人交易了什么。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一定是章万里许了夏熙什么好处，夏熙才把设计方案给了他。
这个叛徒！太可恨了！
他们这么多人，加班加点辛苦了十几天做出来的方案，元旦假期都在忙，就这么被夏熙拱手献给了竞争对手，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亏她昨天听说了夏熙的履历，对她有所改观，打算跟她单独聊一聊，再赔个不是。因为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夏熙是没能力，靠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
高歌刚要甩出手里的证据，旁边就传来同事们欲哭无泪的声音。
“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凉拌！下午就轮到我们演示了，设计方案没了，我们拿什么演示？”
“不能去找徐氏的负责人解释清楚吗？是呈柏那个不要脸的公司盗了我们的设计！我们这边可以提供一系列的原稿，包括创意雏形。”
“呈柏是大公司，我们毕竟成立的时间不久，徐氏会信我们吗？”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想哭。”
团队里弥漫着一股悲惨的气息，大家的情绪也由最初的愤怒，变成了心如死灰，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件事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夏熙抿着唇一言不发，冷静得过分，拧动手腕挣脱了高歌的桎梏。高歌的眼神如同利箭，快要将夏熙的脸射出几个窟窿。
电梯下到一楼，夏熙从包里拿出手机，给陆明霁打了个电话，这件事不能瞒着他：“出事了……”
她三言两语交代完事情始末，电话那边的陆明霁也是脸色大变，没想到会出这种状况。
陆明霁：“知道是谁做的吗？”
“现在说这个没意义，当务之急是怎么稳住徐氏，继续参加这次的比稿。”
同行的博雅一众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夏熙，都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着参加比稿，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方案都没了！拿什么参加？
陆明霁思忖片刻，选择相信夏熙，既然她这么说了，肯定还有办法：“这样，我马上赶过去跟你们会合，你们先订间房，等我到了开个会一起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夏熙说了声“好”，去前台开了间房，拿着房卡往回走。
其余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完全没了主意，只知道围着夏熙转。
*
陆明霁午饭都没来得及吃，拿上车钥匙开车赶去君瑞酒店。
夏熙提前给他发了房间号，到了地方，停稳车，他从车里下来，扬起手把车钥匙往泊车员面前一扔，也不管人家有没有接住，大步往里走。
推开套房的门，里面八个人或站或坐，除了夏熙，另外几个都丧眉耷眼，脑袋快垂到了地上。
见到陆明霁，几个人也提不起精神，动动嘴唇，敷衍地叫了声“陆总”。
陆明霁大冬天出了一身汗，头发都有点乱了，他脱下外套，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来：“事情我已经听夏工说了，现在的情况……”
“陆总，事情你真的弄清楚了吗？”高歌冷冷地插话，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一张照片，丢到茶几上，“我不想多说什么，免得又被你说我是故意针对夏熙，你自己看。”
手机砸到玻璃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截断了陆明霁要说的话，他垂眼看向手机屏幕，夏熙与一个男人对坐，背景似乎是在咖啡店里。
其他人出于好奇，也伸着脖子瞄了一眼，认出那个男人是呈柏的章副总，他们缓缓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夏熙。
高歌眼都红了，恨不得冲上去打夏熙两巴掌：“照片上的男人是呈柏的章万里！这是我昨天无意撞见拍到的，今天我们的方案就成了呈柏的！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夏熙不可能出卖博雅。”陆明霁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苛责高歌，语调平缓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大家的心血付之东流，一时间肯定难以接受，但这张照片真的不能说明什么。”
高歌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言论，突兀地笑了一声，对陆明霁这个老板失望透顶了：“陆总，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袒护夏熙，有想过我们的感受吗？难道就因为她是你的学妹，你就无底线偏向她？”
陆明霁看了夏熙一眼，按说气氛这么丧，他不该笑的，可他就是没忍住：“你看，这就是你要求的低调，误会这不就来了吗？”
高歌满腔愤怒无处发泄，整个人气得发抖，闻言，忽然怔怔地看着陆明霁：“什……什么意思？”
陆明霁下颌微抬，指向夏熙：“我说夏熙不可能出卖博雅，是因为她是博雅的合伙人之一。当初创办公司，我就拉了她入伙，她不愿意接触管理方面，我便大包大揽，她只负责设计。她人在国外的时候，也为公司做了不少大项目，沅州的那个图书馆，就是她设计的，只不过没署她的大名，很多人不知道。”
大家看夏熙的眼神不再是怀疑，而是既惊讶又崇拜。
沅州图书馆已经成了沅州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引得无数游客前去打卡，连当地的电视台都报道，一座图书馆拉动了沅州的旅游经济，听说今年还有部古装剧要在那里取景，居然是夏熙设计的！
是了，设计师的署名是xI，可不就是夏熙的熙。
陆明霁瞧着在场几人不断变换的表情，乐了，他们当中就没有一个人知道夏熙是博雅的合伙人？
虽然夏熙凡事低调，但有些信息是需要公开披露的，一小部分人不知道正常，所有人都不知道就有点离谱了。
“不是，你们入职的时候就不用天眼查查一下公司的核心成员都有谁吗？”陆明霁真诚地发问。
有人真诚地回答：“谁没事查那玩意儿。”
夏熙抱臂靠着沙发靠背，脸上的平静渐渐维持不住，添了一抹烦躁：“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下午的比稿，你们打算上台现编？”
众人身躯一震，这才想起了被遗忘的正事。
陆明霁说：“我去找徐氏的负责人申请调查。”
夏熙起身整理衣服：“我是小组的组长，出了这样的事我有责任，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咨询一下，能不能更改顺序，把博雅放到最后一个演示。”
虽然两个人斗志满满，其他人却没抱多大的希望。
调查需要时间，他们等不起。万一查不出结果，他们只能吃哑巴亏。夏熙还说更改顺序，可比稿截止到明天下午，他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个新的设计方案上去演示。
哪条路都行不通，不怪他们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