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开着车载着几人驶回林州，路上颜晖和谢菲菲通了电话，絮叨完车也开回了市区。陈明选了家地道的东北菜，包间里没有寻常的桌椅板凳，而是一个热炕头。陈明点了四道菜，cici怕不够非要在加上两个，等菜端上来时cici就对着比脸盆还大的盘子傻了眼。今天光盘行动是注定失败了，三人吃到顶还是剩了一半儿，陈明喊来服务员把剩菜打包腾出空间，几人开始讨论起今天的医院。
“陈明，你觉得今天这个医院有什么怎么样？”颜晖问道。
“年收入三年内从3600万涨到3800万，这次买一台16排ct和两台超声，金额在400万左右。”陈明取出自己的笔记和医院给的材料，对照数据开始翻起来。“从财报上看没有什么外债，银行流水上的支出收入数据和医院提供的数据也对得上。”
“不错，还有么？”颜晖肯定了陈明初步得出的结论，继续问道。
“购买的设备是为了扩展业务，这边想开展医疗体检类的业务。金额也对得上，我和p司这边的人也核实过，这边确实是要买设备。”
“医院的利润为什么会这么低，印象中医院的盈利应该挺高的啊。”cici问道。
“这家医院是按照非盈利机构注册的，利润不能超过5%，多余的收益他们是通过管理费或者服务费之类的形式转出到其他公司，挂在报表里其他支出那一项里面。我在明细里查过，有关联公司的，这家医院的真实年利润在20个点左右。”颜晖为她解答了疑惑，而后接着问陈明，“你觉得这个项目可以做么。”
“可以吧，医院的营收能力真实可靠，这次的设备投入也是在合理范围内。信誉的话我在这边了解过，没有过什么经济上的纠纷，口碑也还可以。按照我们公司衡量还款能力和还款意愿的标准来说，应该可以做。”陈明自然是想要一个开门红。
“说说觉得这个医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颜晖道。
“感觉病人很少，医院提供的住院人数很多，但住院部也没什么人。门诊量和住院量的比例也很失调。”陈明是从设备行业出身，去的医院很多，也明白医院的问题所在。
“没错，那你认为这种实际情况和数据所产生的割裂感是怎么出来的。”颜晖问道。见二人摇了摇头，他停顿接着说，“这是因为医院的运营模式所决定的。”
“运营模式？”二人不太理解为什么话题突然变得宏大起来。
颜晖在手机上点开地图，划到他们白天去过的医院附近，放大后摆在两人面前。“你们看，这片儿附近一共有十来家私立医院，皇子岭的人口也就八十多万。白天去的医院从门面上来看在那片不算太小，应该是中上规模的吧。”
陈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颜晖接着说道，“取中位数，这些私立医院提供了一千多张床位。这边还有三家二级以上的公立医院，还有一千多张床位。加上这边离省城也就这么点距离。按照我之前网上查到的数据来看，人均床位数也着实离谱了些。”
颜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周章打来电话问几人今天的情况，趁着几人都在，颜晖就干脆给周章打去视频，全当开会。
“我接着刚才的背景分析说，按照正常的数据来说，近4000万的年收入的医院基本表示这家医院的年住院量应该在5000到8000人次。不同的特长科室会对这个数字有一定的影响，当然，这种数字也同样会体现在门诊量上。而这家医院，显然超过了正常的数据统计范畴。”
“可从医院给的报表上看，年住院人数是六千多人，也是吻合的啊。”cici问道。
“这就是为什么一定有实地考察的原因，我们在现场看到的是医院里医护比病患还要多，这个和医院的数据明显有矛盾。”颜晖答道。
“但银行的流水之类的第三方信息又能和医院的收入吻合，证明医院的收入是真实的啊。”cici接着提出问题。
“cici，你再看下银行流水里的明细，是散户的不断汇入还是医保部门的规律性大额转入。”周章在电话那头说到。“颜晖，你继续说。”
“好的，周总。”颜晖接过话头。“造成这种割裂感的可能不多，针对这家医院，我认为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医院的运营模式实际上是通过以免费体检之类的活动，从周边吸引居民参与，而后留存档案，将这些人头内部操作为医院的住院人数。”
颜晖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至于这么做的意义，就是医院的盈利点实际上是医保资金池。我们国家这些年推行过新农合，分级诊疗等一系列保证全民医疗的政策，结合一直在实行的职工医保，基本上做到医保全覆盖。实际上医保给予每个公民了一个近一万的额度，但使用这个额度就需要真实发生了医疗支出，一般来说就是得了需要住院的病，通俗的讲，只要住院了，就可以动这部分资金。放到这家医院上，他们的运营模式就是如此，简单的讲，套医保。而对于这种类型的医院，我认为是不适合作为合作对象的。”
“但从财务角度来说，医院有盈利能力，也没有太高的风险，我们的公司如果投资也可以正常的回收投资资金的吧。”cici的观点还是认为数据层面来讲，可以创造收益就可以了，没必要有太多的顾虑。
“下面我来说。”视频那头周章点上了根烟，接着说道。“我来补充下国内私立医院的发展史。我们国家的私立医院从改革开放后开始兴起，但是普及的起始并没有开一个好头，是以部分南方的商人以各种男女科医院的形式，辅以各种在电视、广播上的奇葩洗脑广告在各个城市、区县遍地开花。你们也应该看到过那些广告吧。”
几人表示确有此事，甚至有一些类似“三分钟可以吃半个苹果，喝一杯咖啡，还可以去某某医院做无痛人流”这种的共同记忆。笑过之后，周章继续说道，“这种医院并不能成为什么惠民项目，大多数都是拿着难以言齿的病症从病人手上骗取钱财；更过分的是在有些地区，这些医院的运营人为了医院的收入，会让感染过性病的人去所在地的声色场所恶意传播，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后就是国家开始出手治理这种乱象，所以这几年这种模式的医院也就基本上消声灭迹的原因。”
周章顿了下，继续说道，“从这种类型医院的覆灭开始，私立医院才算正式的开始探索自己的模式。现在世面上的私立有几种，一种是补充在公立医院相对低价值的小科室的，比如齿科、眼科或者手足外科医院，还有现在很多的体检中心；一种是以服务换利润的，比如一些高端妇产医院；还有就是随着城市化发展，公立医院的覆盖不足以民间资本结合医生团队进行补充的综合性私立医院。但是那些南方商人在完成了资本积累之后，还是不可避免在他们熟悉的领域继续发展，像这种类型的医院就是如此，他们和地方上的卫生部门深度合作，钻法规的漏洞进行获利。”
“那如果我们把合作周期放短呢？”cici还是想要争取。
“我们没有办法保证公权力的介入是两三年还是两三个月，所以这种类型的项目在我这是一票否决。你的意见呢，陈明。”周章为今天的项目盖了章。
“我也觉得这种项目不适合做。”陈明听完分析，也决定放弃这个项目。
看其他几人都已经做出决定，cici也就没继续坚持，几人闲聊一会儿，周章也就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