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每日都要忙碌一两个时辰,有时甚至需投入整日的时间。
在大雪纷飞之际,他也渴望能与完颜蔷等人一同嬉戏,但未完成事务之前,他绝不会放纵自己。赵桓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
直至中午用餐时分,他才将事务处理妥当。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他转向邵成章问道:“幸子她们那边如何?是否已用餐?”
邵成章急忙躬身回应:“尚未,她们说要等陛下过去一同进餐。”
“这两个丫头,何需如此等候。”赵桓遂离开行宫,前往驿站,命人将两位女子唤来,吩咐开饭。
他们所享用的并非驿站提供的菜肴,而是由赵桓的御厨精心准备,并经过严格审查的美食。当然,这一点仅有幸子知晓,花子并不知情。初尝这些美味时,她颇为惊讶,但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
赵桓说道:“今日是我们抵达大和后的首次降雪,值得庆祝。瑞雪兆丰年,来,上一壶酒,喝些酒暖暖身子,也庆贺这第一场瑞雪。”
酒水很快端上,邵成章为三人斟满酒。赵桓举起酒杯道:“来,干一杯。”
他与幸子一饮而尽,唯独花子未饮,而是凝视窗外,若有所思。
赵桓不禁笑道:“怎么了?一场大雪将你冻成冰雕了?坐在那儿既不说话也不喝酒。”
幸子闻言笑出声,随后低声对赵桓道:“她之前还在担忧,她哥哥的大军在外恐怕正受冻呢。城内尚能保暖,城外却是冰天雪地,她哥哥和那些将士们该如何是好?”
赵桓沉声说道:“没办法,这就是战争,世界上最残忍的游戏。”
花子忽然将酒递到赵桓面前,轻声道:“我敬你一杯。”
赵桓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
“你喝了我就告诉你。”
“可是刚才我们喝的时候,你可没喝。”
花子微微一愣,随即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接着又给自己倒满,再次将酒杯递到赵桓面前,坚定地说道:“现在你可以跟我干了吗?”
赵桓摇头,语气平静:“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先告诉我,等我听了之后确认值得喝这杯酒,我再喝。”
幸子也附和道:“是呀,你要不先把事情说了吧。”
花子却摇头,语气坚决:“你先把酒喝了,因为这件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句话的事,你一定能做到,而且绝对不违反你的原则。”
赵桓点头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喝了。”
他从不与女孩子磨叽,于是痛快地将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
赵桓直视花子:“现在你可以说了。”
“能不能借点钱给我哥?哪怕让我做抵押都可以,我哥一定能还得了的,我来做担保,如果他不还,我任凭你处置,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桓不禁笑了:“你替你哥要钱做什么?”
“我听说城外很多士兵都死在城下了,其中有一部分不是战死的,而是冻死的,因为天太冷了,他们却没有御寒的衣物。
其实大宋的海港就有各种棉衣出售,但我哥没有钱,他的钱全拿去招兵买马了。
因为城里的源义朝和藤原信赖他们的军队数量越来越多,我哥的兵力明显不占优势。
我听说战争越来越吃力,源义朝他们能派军队冲出城去,袭击在城外攻城的士兵,然后回来,而我哥却无能为力,因为他兵力不足,防得了一边防不了另一边。
现在他的军队更是没有足够的衣物过冬,大量士兵被冻伤甚至冻死,所以他们急需得到钱财,去军港向大宋购买棉衣御寒,否则很多士兵会白白死在寒冷的冬天。”
赵桓点点头,语气沉重:“这种情况下是很可能的,天的确太冷了,而你哥的军队似乎没有准备好应付这寒冷冬天的设备和衣物。
不过你实话告诉我,这些事情是不是你哥派人来告诉你,让你找我借钱的?因为你一直在城里,而且在驿站里,根本不可能知道城外这么详细的情况。”
其实赵桓并非推测,而是肯定。
他的暗哨不仅防护着行宫,同时也保护着驿站的安全,外人根本进不来。而昨天晚上他就收到密报,说有人想见花子,被暗卫拦下查询身份,原来是平清盛派来的信使,给他的妹妹送信。
于是赵桓让侍卫放人进去,这样花子才接到了城外她哥让信使送来的信件,也才得知城外她哥面临的困境。
平清盛在信中希望妹妹花子能向赵桓借钱,用于向大宋军港的棉衣商铺购买御寒物资,因为数量庞大。
这时代的棉衣极为昂贵,因为棉花刚刚开始普及,用于御冬服装的量产远远不够,物以稀为贵,所以棉质品尤其是棉衣棉裤,价格高得离谱。
平清盛要想为几万人的军队配备棉衣棉裤,根本不可能,除非向赵桓开口借钱。
赵桓其实早已预料到平清盛会有一天向他开口求助。这场战争打到如今这个地步,双方拼的正是后勤、耐力和坚韧程度。
后勤保障方面,在赵桓先后给予源义朝他们二万金币之后,城内守军的兵源及装备缺口已基本得到缓解。反观城外的平清盛军队,军费开支却存在巨大缺口。
平清盛估计难以借到更多资金,迟早会设法向赵桓求助。他的暗探很可能已经探听到源义朝他们在城内通过女人换取金币的筹款方式,因此也想效仿,从赵桓这里获取金币。
无论是贷款还是其他方式,平清盛都急需解决这一燃眉之急,尤其是这场大雪,更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头天晚上大雪降临之际,赵桓明白不能再拖延。下雪时或许并不太冷,但一旦开始化雪,天气将变得更为寒冷,届时将有大量士兵死于严寒。
这些士兵是平清盛花费巨资换来的,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而非战死沙场。
于是,平清盛设法让城内的细作将信件送至花子手中。花子读完哥哥的信后,整夜未眠,苦思如何开口替哥哥借钱。
见到赵桓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请求,话一出口,她反倒感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索性跪在赵桓面前,恳求道:“请您帮帮我哥哥吧,他真的走投无路了。如果他放弃撤离,那天皇和大和国将如何是好?如果他坚持战斗,那么许多士兵将会冻死在冰天雪地中,他不忍目睹这凄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