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劳改犯回来家了！”今年团年饭没有钱碧芬表演的机会，她抱着赵大勇，老远就看到赵仁虎两个，还没等人家到屋，就奚落起来。“大家快出来悄悄，我们清白人家，第一个坐牢的人，回来了！”
刘娟佩服地看着钱碧芬，这个女人，是没被揍怕吗。
赵仁龙从屋子里走出，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地道：“老三，回了？”
赵仁文死了老婆一年了，脸色比以往更加阴沉，他看了外头一眼，坐着没动。
赵仁武却是直接走到赵仁虎跟前来，似笑非笑地道：“老三，回来吃团年饭啦？牢饭好不好吃？听说里头供应极好，比我们寻常的生活开得要好呢。你看你都长胖了！”
赵仁虎斜了赵仁武一眼，“老四！我在里头认识好几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要不我给你们介绍认识认识，你想进去吃牢饭，我给你牵红线！”
赵仁武有些畏惧地后退一步，哼了一声，“祖先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还好意思回来！”
赵仁虎脑袋凑近赵仁武，“祖先？我和你同一个祖先？有你什么事儿！”
赵老头从里头走出来，上下看了赵仁虎一眼，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看着不像是吃了苦头的样子。他的心就放了下来，淡声道，“要开饭了！进来坐吧！”目光对着刘娟，脸上堆出一抹笑，“三媳妇儿，你来啦！快进来坐，还以为今年你们不回来团年呢。”儿子都坐牢了，这个儿媳妇都没跑，可真是个好媳妇啊！
赵老头忍不住瞪了找仁虎一眼，做人不咋样，好运气都攒到选媳妇这上头了。
赵仁虎无语，抬脚往屋里走，路过赵仁龙，人家还不让呢。赵仁虎撞了他一下，直接就进去了。
刘娟看了一眼赵仁龙一眼，点点头，跟着也进去了。
赵仁虎走到后厨，先喊了赵老娘，再对着小侄女们打招呼。
阿梅抱着阿娣在烧火，阿草拿着树枝在画草灰，三个小女孩皆畏惧地看着三叔，生怕他过来打她们。
刘娟看着瘦小的阿娣，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没妈的苦日子，心中怜惜，将她报过来，拿了个糖给她吃。
赵老娘熟练地炒菜，头都没抬，一如既往地冷淡，“去挑水，没水了。一个二个大爷都等着吃饭，不过来帮忙！”
赵仁虎咧了咧嘴，挑了空桶就出门，老娘这个样子竟让他觉得有几分亲切。
家里没女人，赵老娘煮个饭都没人帮忙，她看了一眼刘娟，唇边露了个笑，“英儿去她外婆家，不然你们也能聊聊学习。”
刘娟笑了笑，有些奇怪地问道：“去年不是有好些人么？今年怎么都还没到？”
赵老娘唇边露出讥讽的笑，“跟红顶白，去年老三混得开有求我们，今年他坐了牢就要划清界限嘛。赵家人的品性，也就这样。”
刘娟挑了挑眉毛，老娘啊，你前夫、现夫还有儿子女儿都姓赵，你造吗？
赵仁虎把水挑回来，陆续就有村人来家里了。
“老三，终于把你盼回来啦！平时也找不着你，趁你在我带了鸡蛋和腊肉过来，你拿回家补补身子！要不是你把天友带出来，我们家哪有今天啊！独苗儿啊，就把一家子都撑起来了！”
赵仁虎连忙扶着杨天友的爷爷，“你老人家如今病了，送我这些东西干撒？留着自己吃吧！天友，你也不劝着你爷爷些！”
“我劝不住啊！”
杨天友爷爷道：“多亏老三在县城卖电视，要不然，不知猴年马月，天友才能回来。如今他挣的钱比开车都多，还能留在家乡附近，多好啊！天友老大不小了，老三你帮着督促他，今年一定得帮我找个孙子媳妇回家！我有生之年也能抱上重孙子！”
赵仁虎笑了，“好好好，我帮你看着他，找不着媳妇就不许上班！”
杨天天的妈妈挤上来，“老三，老三！天友的工资都那么高，天天工资有多少？”
“呃，你是天天的妈妈，他多少工资没跟你说吗？”
杨妈妈尴尬地笑笑，不答反问，“到底多少？”
赵仁虎看了杨天友一眼，兄弟不好意思，锅甩给你了。
“左右和天友相差不大！”
杨妈妈连忙看向杨天友，“大侄儿，你工资有多少？”
杨天友瞪了赵仁虎一眼，有你这么做兄弟的吗？
杨妈妈可不管他们的眉眼官司，追问道：“到底多少钱？”
杨天友被逼无奈，吭吭哧哧地道：“没多少，不到万。”
旁听的人惊呼一片，我的妈，居然有万！天上掉钱了！
钱碧芬一跃而起，冲上来抓住杨天友问，“你跟着老三挣了上万？”
杨天友苦着脸，不是说不到万吗，早知道该撒谎了，所以三哥说的低调真是太有道理了。
钱碧芬失声道：“怎么可能上万，老三都坐牢了，你能跟着他挣那么多钱？”
杨天友诧异道：“没坐牢啊！你们没看电视上的新闻吗，抓三哥的公安局局长都被搞下台了，他怎么可能坐牢？电视报纸天天说这个事儿，难道你们大家都不晓得吗？”
杨天友爷爷鼓着眼睛，他也是刚刚知道的好嘛！电视、报纸？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买得起吗？家里没有啊，怎么晓得！
赵仁龙从门槛上跌下来，刚才，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是吧。他没干蠢事，是吧。
赵仁龙一把抓开失魂落魄的婆娘，紧紧地挨过来，“老三，方才你怎么没说？还我们白担心一场！”
赵老头激动地冲上来，几下就挤开二儿子，“老三！也就是说你没坐牢，反而在县城卖电视，发了大财了？”
杨天友扶着爷爷遁走，工人挖坑，老板去填，没毛病。
赵仁虎看着围过来的人群，心里怎么那么想揍杨天友呢。不是说了要把工资数额往下说那么几倍吗，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爸，没有天友说得那么夸张，就混口饭吃。我们是帮着电视机厂卖东西，就是个普通工人，没赚几个钱儿。”
“那你没坐牢，还把局长拉下马啦？”
“话是这样说，其实……”
赵老头跳起来，“哎哟喂~！我儿子没坐牢，我儿子没坐牢！”恨不得立时拿个大喇叭高歌。
赵仁虎没空管赵老头，因为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