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
宁嬷嬷刚带宫人进来，结果眼前的一幕直接让她惊呆在地。
景国的国君居然给她们的公主梳头。
僵了几秒，宁嬷嬷反应过来，随后才和其他宫人进来将一些梳洗用具放在一边，准备给两位主子洗漱。
见宫人进来，澹台霖泽没有继续，放下梳子收起手中东西，就去洗漱了。
看着铜镜，婉婉摸了摸身后长发。
他刚才，是不是把她头发剪了？
新妇入门第二日便要给婆婆敬茶，这是哪个地方都会有的习俗，婉婉也不例外。
嫁景国，所以婉婉的打扮衣着也要随之变化，而她昨日的新婚打扮正是按景国来的。
一身繁重的王后打扮，银发全数盘起，玄衣假鬓，戴着微敛简洁大气的笄簪，待婉婉打扮好，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有些恍惚，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镜中的她少了未嫁人时的灵动活泼，这身的打扮让她庄严，让她变得和父皇宫里的那些嫔妃一些沉重，面上再也没有欢笑的神色。
婉婉默然，恍然间想起陈皇后。
似乎她也是这般性子的人，被困在父皇的景仁宫里，久到她忘记了高兴是怎样的滋味。
澹台霖泽同样也着好了衣服，站定，静静地等婉婉。
他的情绪收敛，眼眸子深沉，婉婉也猜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怒，只知道他又和之前一样了，一样的深不可测，起码，不是昨晚醉酒失控的他。
步寿宫，景国太后的地方。
婉婉和澹台霖泽算是第一个来请安的，因为她并未见到澹台砚和魏国公主，不过齐国和越国两位公主婉婉倒是见到了。
和婉婉同一天被迎入景宫，但她们不是正宫，虽和婉婉一样可以穿喜服，但不是正红，因国君要在王后寝宫过夜的缘故，她们也没能在新婚之夜见到自己的夫君。
不管两位公主面上是如何的情绪，喆浠太后看着两位新人进来，面容和蔼，倒是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毕竟对方是沐国的三公主，她要立威也得掂量掂量。
“儿臣给母后请安。”
婉婉下跪，和一旁的澹台霖泽一起给喆浠太后敬茶。
一旁的汐月公主站起，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神色莫名。
“好，今后你们夫妻两个要和和美美，琴瑟和谐，争取早日让哀家抱上大胖孙子。”
喝完茶后，喆浠太后眼里含笑，让人扶起婉婉，同时也说了句吉祥话。
提起孙子，婉婉默然，没有多言，只是轻应了一声。
一旁的嬷嬷得到喆浠太后的示意早将敬茶礼呈了上来。
几个精美的木匣子，放着一整套用黄金打造的首饰。
一对实心的龙凤呈祥金镯子，两只半镂空花纹的葫芦耳坠，还有步摇、金簪，可以说，喆浠太后已经把所有首饰都备齐了，而且每样首饰都是成双成对。
手上冰凉，婉婉垂眸看着手腕上戴着的两个金镯子，心中触动。
她不知母后当时嫁于父皇时太后皇祖母给了母后什么样的礼物，但她知道，昔儿皇嫂当时嫁人东宫时，陈皇后给她的见面礼和景国太后给她的不相上下。
“多谢母后。”
婉婉眼里带笑，轻声道谢。
景国处北，装饰也以金饰为主，可有一点令婉婉奇怪的是，为什么景国国君送她的不是金饰，而是一块玉坠。
等到她起身，便跟着澹台霖泽一起来到左边的位置坐下。
看着身旁，婉婉有了疑惑。
景国右为尊，为何景国国君坐左边不坐右边。
这个困惑婉婉想不通，也无法当场让澹台霖泽解惑，但很快澹台砚一来，婉婉大概就想通其中缘由了。
澹台霖泽没有去上朝，一则他要和婉婉一起来请安，二则昨日是他大婚，所以今日他可以休沐半日，待下午的时候再去处理政事。
过了一刻，澹台砚还没来，齐国越国还有婉婉便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喆浠太后聊天。
初来乍到，她们和婆婆的话题顶多是讲些趣事逗她开心，澹台霖泽闷声不吭，静静坐在一旁听她们讲话，那模样有时候格格不入这场面。
“砚公子到。”
很快，澹台砚和魏国公主便来了，喆浠太后一喜，眼底的高兴溢出言表，站了起来，朝着外边走来的男子迎去。
婉婉在旁边看着，因喆浠太后不同的态度而察觉到一丝不对。
大儿子来请安没有起身，小儿子来却站起迎接，景国王后似乎，对他们两兄弟有所不同。
余光瞥见身旁男人的脸，婉婉肯定了心中猜想。
无他，只因澹台霖泽的情绪有些不对。
只是下一幕令在场众人没料到的是，进来的砚公子俊脸有些不对，青一块紫一块的，似乎被人暴揍一番似的，腿脚一瘸一拐，看着伤得不轻。
“砚儿，是谁伤的你？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出气。”
太后担心自家小儿子，急得连喊人传御医，宫人慌乱，一时间传太医的传太医，拿伤药的拿伤药，总之一群人挤在一堆，婉婉身形小，慌乱中差点被宫人撞了个满怀，摔到地上。
“公主。”
和宁嬷嬷同一时间，澹台霖泽眼疾手快也拉住了婉婉，看着眼前的混乱，他微沉下脸，拉着婉婉到一旁坐下，没去操那份不该操的心。
和澹台霖泽同样无语的，是魏国公主，她站在澹台砚身后，看着一堆人围着澹台砚关心他的模样，默默翻了个大白眼，眼底鄙夷。
又没死，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么多人围过来，也不怕他澹台砚消受不起， 折了寿。
不经意间捕抓到她眼神的婉婉愣了一下，没料到魏国公主会当面如此。
自己夫君受了伤，魏国公主难道不会担心吗？怎么会是这样的情绪？
不等婉婉想明白，令婉婉更没料到的事发生了。
下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僵硬在原地，没有刚才的手脚混乱，没有叫着喊着要叫太医。
喆浠太后抓着澹台砚的手眼底的担忧溢于言表，她的侍女站她身旁紧紧扶住了她，避免她因激动而昏厥过去。
齐国公主自始至终没对澹台砚的受伤说半句话，只是静静侯在一旁，身子侧着，既能看到喆浠太后一伙人，也能看到婉婉这边。
地上铺着的地毯有了褶皱，许是哪个宫人混乱中被毯子绊倒，起来时忘记把它铺平的。
澹台砚坐在梨木椅子上，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他脸色有些难看和尴尬，许是怕众人知晓真相的尴尬。
一瞬间，步寿宫一片死寂，婉婉掐了掐右手上的肉，差点以为自己走进了死亡。
她退后一步，心底的恐惧瞬间将她缠绕住，让她难以呼吸。
因为眼前的场景，因为那种所有人离她而去的恐惧令她害怕，让她误以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她存在的世界。
没有澹台霖泽，没有景国，没有沐国也没有她皇兄父皇的世界，似乎她被所有人抛弃，也黑暗笼罩也无光明照在她身上的一个世界。
“襄姐姐。”
正当黑云蔽白日，天边响起数道天雷时，突然一双手抓住了婉婉的臂膀，带着激动的心情喊着她的名字。
不，那不是她的名字，她叫婉婉，不叫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