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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代善所忧虑的,在沈阳的莽古尔泰也看到了揭贴,并为此推迟了出动人马,前往拆毁锦州等城的行动。

“阿玛,爱巴里回来了。”莽古尔泰的儿子额必伦快步进屋,躬身禀告。

莽古尔泰喝干碗里的酒,开口吩咐道:“让他进来。”

爱巴里作为正蓝旗的甲喇额真,是莽古尔泰的亲信,被他派去开原,也就是姐姐莽古济的府邸,办一件重要的事情。

“奴才见过贝勒爷。”爱巴里急步进屋,躬身施礼。

莽古尔泰摆了摆手,急切地问道:“如何?”

爱巴里赶忙禀报道:“回贝勒爷,冷僧机乃是叶赫酋长金台石的族人,公主改适琐诺木杜棱时,作为家奴随同。”

“叶赫那拉氏,家奴!”莽古尔泰的眼中射出了凶光,接着问道:“可把人带回来了?”

爱巴里说道:“贝勒爷放心,奴才已把冷僧机带回,一路上严密看管,他还不知何事呢?”

莽古尔泰轻轻点了点头,脸上现出杀意,沉吟着说道:“你带人把他秘密处置了,不可令外人知晓。”

爱巴里很意外,既然带回来了,连话都不问就直接杀了。早知这样处置,他又何必费劲地把人带回来呢!

莽古尔泰看了爱巴里一眼,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不管日后如何,这个隐患都要除掉。我也懒得去问,现在也问不出什么。”

谣言散播开来,莽古尔泰如芒刺在背,想到自己死得憋屈,兄弟、姐妹、儿子、亲信都不得善终,他时时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不管可怕的事情会不会发生,莽古尔泰的戒惧已经充满身心。而正蓝旗便是他安身保命的根本,尽管并不够。

“阿玛。”待爱巴里离去,额必伦便凑近过来,建议道:“二贝勒请命镇守秀岩、镇江等地,想必是打着在外而安的心思。”

惹不起躲得起,阿敏确实不想在皇太极眼皮子底下,以免他找茬。秀岩、凤城、镇江也是建虏统治区的重要防线,皇太极出征在外,倒没太过阻拦。

可莽古尔泰现在想起来,就觉得这招儿很高明。在皇太极的监视下,或者随他出征,想找你麻烦还不容易?

就象揭贴中所说,以汗王的身份命你去攻打某城某地,胜了是损耗你的实力,败了就说你作战不力,怎么也躲不过去。

当然,手中有人马,又有支持,皇太极想任意加罪,也要谨慎从事,不敢肆意妄为。

正如代善所料,莽古尔泰首先想到的便是阿敏。在攻打朝鲜之后,阿敏可是主动示好,有联手对抗皇太极之意。

莽古尔泰听出了儿子的话外之意,用力点着大脑袋,说道:“联手抗衡的事情要机密进行,我觉得把握很大。为父还是要带人马去拆毁锦州和大凌河等城,免得皇太极找茬。”

看着额必伦,莽古尔泰继续说道:“你秘密地去秀岩跑一遭,带上揭贴和礼物,阿敏想必就会明白。待为父回来,再找机会与他当面详谈。”

“放心吧,阿玛。”额必伦躬身领命。

莽古尔泰也想拉上代善,可还在犹豫之中。代善不比阿敏,他怕弄巧成拙,反倒被皇太极抓到把柄。

“要避开济尔哈朗。”莽古尔泰又开口叮嘱道:“想必阿敏也看出来了,去秀岩城便不带他。”

济尔哈朗虽然是阿敏的弟弟,但与皇太极的关系非同一般。在攻打朝鲜时,便反对阿敏进军平壤,为阿敏所厌。

额必都连连点头应承,又试探着建议道:“大贝勒呢,如果能联手,皇太极也要低头。”

莽古尔泰摇了摇头,说道:“先等等再说。如果不是他的拥护,汗王之位也轮不到皇太极。虽然岳讬、硕讬已死,但萨哈廉却亲近皇太极,不可不防。”

皇太极真正的班底就是两黄旗,多尔衮兄弟的两白旗并不是绝对忠诚。

莽古尔泰和阿敏联手的话,皇太极就已经不敢轻举妄动。有没有代善的两红旗,并不重要。

当然,如果代善站在皇太极一边,对两蓝旗还是威胁很大,皇太极更是势力大涨。

但这种事情想防也防不住,莽古尔泰也不擅长谋划,索性先不管代善,静观其变再作决定。

……………….

春天的气息更加浓烈,冰雪消融得很快,只有洼地里,还剩下发黑的残雪。

潮湿、温暖的土地坦露出来,解冻的气息冉冉升起,树木发芽的清新气味,沁人心脾,充满了生命复苏的气象。

南关十几里长的壕沟每天都在挖深,特别是中午暖和的时候,有上万人热火朝天的忙碌劳作。

主壕沟的设计是宽三丈,深两丈,却不是完全隔断南北,而是留有数条宽约丈余的通路。另两道辅助壕沟稍窄,宽一丈深一丈。

挖出的土垒砌夯实,将会筑成十五座炮台,安放从旅顺堡运来的红夷大炮。

炮台和壕沟之间,则是两道战壕胸墙工事,有高低配置,能够重叠射击,增加火力密度。且都要覆顶,以遮挡箭矢。

主壕沟往北,壕沟与壕沟之间,则密布着斜指向北的尖木桩,一直绵延出去七八十米。

木桩阵也不是全覆盖,同样留有通路。但与壕沟上的一样,就是吸引建虏来走捷径,火枪火枪的密集火力,将使敌人伤亡惨重。

防御设施的距离都是精心测定的,推进到木桩阵前的建虏,正好处于壕沟胸墙内的火枪兵的有效射程之内。

战壕胸墙内还布置了抛射器,同样能够用炸弹轰击攻到木桩阵前的敌人。

而炮台上的红夷大炮,则轰击处于有效射程,也就是五六百米内的建虏战阵,并使其不能抵近指挥。

不管是战壕胸墙工事,还是炮台,都是高低错落布置,有利于发挥交叉射击,增加杀伤力。

紧张构筑的防线每一天都有很大的变化,每一天也都在增强着部队的信心。

火炮、重火枪、抛射器扔炸弹的威力,不论是旅顺堡,还是小黑山的参战部队,都见识过。

现在,犀利的武器装备都配置到了南关防线,不说是固如金汤,也是令人望而生畏。建虏有多少人马,能够在如此凶猛的火力下,突破防线?

即便如此,防御体系也在不断地调整。假想的进攻,一次次地完善着防线。

“攻不动,难以突破。”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中,陈继盛站在炮台上,望着忙碌的人群,感慨道:“就是来个五六万人,恐怕也要铩羽而归。”

毛文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微笑道:“一千五六百枝重火枪,十五门红夷大炮,再加上抛射器,抵挡数倍之敌,还是有把握的。”

陈继盛颌首赞同,说道:“小黑山的防御工事远远不及,却能使建虏伤亡惨重。南关防线如此坚固,某是绝对放心的。”

毛文龙沉吟着说道:“本帅原来还觉得两协人马驻防,并不是很牢靠。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若论重要性,金州实高于皮岛。你坐镇于此,本帅才会彻底放心。”

陈继盛想了想,说道:“朝廷那边并无移镇之说,大帅坐镇于此,也没有太大关系吧?”

“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人提起呢?”毛文龙轻轻摇头,说道:“本帅若在此坐镇,岂不是给人留下口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在皮岛的好。”

毛文龙当时对天启帝的奏疏,强调了辽东地形地势适于东江军作战,并得到了天启帝的支持。

如果现在跑到金州坐镇,岂不是说辽南的重要性更大,自己打脸。如果朝中再有人提出移镇之议,毛文龙就不好辩驳了。

况且,辽镇与东江镇的矛盾难以化解,毛文龙宁可接受登莱巡抚名义上的节制,也不愿太靠近辽西,给辽东巡抚插手的机会。

说起来也是讽刺,名为辽东巡抚,却只在辽西一隅被动防守。真正在辽东与建虏周旋的,反倒是东江镇。

陈继盛无奈地苦笑,说道:“大帅留下一半水师在金州,皮岛本部是否显得空虚?”

毛文龙伸手指了指,正是西边大海的方向,说道:“南关防线正面难以突破,弱点却在海岸。冬季结冰,不得不防建虏绕袭。有水师巡弋,方保万全。”

“至于皮岛本部,建虏没有水师,难以进攻,倒是安全得很。”毛文龙停顿了一下,说道:“况且,造船也在计划之内,水师不说全部恢复,也不虞有什么危险。”

陈继盛点了点头,说道:“按照大靖的计划,要在辽南诸岛少量驻兵,需要的船只也不在少数。”

“他岂止是要在诸岛驻兵,还盯着入三岔河,深入陆地呢!”毛文龙说道:“辽阳、沈阳皆通水路,他所图不小。”

陈继盛目光一闪,还是强自压下了要讲出的事情,说道:“这恐怕非短期能达到的目标,以水师深入也过于冒险。”

“所以才要你坐镇。”毛文龙笑了笑,说道:“年轻气盛,胆子也大,你得压着点。”

“某晓得,大帅只管放心。”陈继盛用力点头。

劳作的人们在暖暖的阳光下已经挥汗如雨,不少人都脱掉棉衣,衣着单薄地在挥锹抡镐。

杨大满抡动镐头,一刨一掘,一块还未完全化冻的泥土被挖了下来。

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他把手套也脱了下来,握镐有些不牢,担心甩出去伤了人。

被韩仲所率领的袭扰小队俘获后,得知他包衣奴才的身份,韩仲也没难为他,把他和其他或逃或伤的包衣奴才集中看管,押到了南关。

除了杨大满等人,还有押运粮草的包衣奴才,同样也成了修筑工事的劳工。

没有什么打骂虐待,也没有什么特殊照顾,饭给吃饱,睡觉有火堆,但活儿也要干好。

对于杨大满等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待遇。没把他们的脑袋砍掉,就已经很是惊喜。毕竟,他们可是帮着建虏推车拉粮,前来进攻杀戮劫掠的。

包衣奴才,与阿哈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都是奴隶,任建虏奴役虐待,甚至可以随意打骂打杀。

平时干苦力,战时当炮灰,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与逃出建虏统治的辽民相比,这些包衣奴才只不过是缺乏反抗精神,躺倒任凭命运鞭打,生死由天。

一群包衣闷头干着活儿,直到监督的士兵过来喊休息,才停下锹镐,在朝阳的地方坐下歇口气。

而另一批包衣则接替了他们的工作,轮流劳作,分工明确,连如何劳动也是郭大靖规划,以提高效率。

火堆上架着铁锅,烧着水,包衣们喝了热水,晒着太阳,监督的士兵又不在旁边,气氛才稍微活跃了一些,互相搭着话。

“家里还有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有人唉声叹气。

有人撇嘴道:“就是侥幸活着回去,又能多捱几时?粮食贵得要命,建虏又把得死死的。少张嘴,说不定家里人能多活些时日。”

“在建虏手中,早晚要死。”杨大满没好气地插嘴道:“打仗时让咱们冲在前面送死,逃跑时又让咱们在前面趟路。现在还能喘气儿,是捡着啦!”

一个中年汉子看了杨大满一眼,叹息道:“话是这样,可谁不惦记家里人呢?”

“回去一起死嘛?”杨大满嘲讽道:“想再去给建虏当奴隶,可以和东江军说说,放你们走。”

停顿了一下,杨大满鄙夷的神色更重,“等建虏再来攻打东江军时,你们能推车运粮地帮着他们。”

几个话说想家、想亲人的不吭声了。东江军不杀他们,可也没有放他们回去再给建虏劳作,帮着建虏的道理。

“有多少辽民不惜冻饿而死于路上,九死一生也要逃出建虏的奴役,再向他们报仇雪恨。难道还有人上赶着往火坑里跳?有能耐的话,就去杀建虏,把自家的亲人也解救出来。”

朗朗的话语,引得众人转头去看,却是韩仲大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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