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南宫玲佩软趴的身子,哑声道:“佩儿,姐姐没有骗你,姐姐也希望这是假的,可是……大将军夫妇真的已经不在了。”
“陛下也无法给你回话,他……正忙着给西塞添兵呢。”
“怎么会……”她张着嘴发不出声来,心里的防线一道一道都被摧毁,全部都被毁了。
阿父阿母,还没见过的阿父阿母,从小到大只能从别人口里听到的至亲血脉,却连见一面的机会都不给,连说一句话的话的机会都没有……没了,没了,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彻底地将自己的女儿抛弃在这里……
已经冷静下来的人在梁幂云怀里无声地哭着,好像一次又回到了去年,但她没有声嘶力竭,只是不敢置信。
她不敢置信阿父阿母已经不在人世,她不敢置信兄长会骗她,她不敢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就像是隔着一个世间一般,所有一切都像是梦。
她不安地做着梦,梦里有很多人,他们都在朝她伸手、朝她笑,可她极力去寻找想找的人,伸手过去可以触到的人。她找到了,可是她抓不住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走,如何追都追不到……
梦醒之时已是翌日清晨,睡枕湿湿的,连着她的眼睛都是红肿酸痛的。
她一时想不起来为何要落泪,可眼角的泪还是无声无息悄然落下,顺着她一夜的泪痕落到耳畔,滴入无人可见的思念之中。
默然落泪半晌,她转着眼睛看着周围,还是那般布置。她挣扎着起身却没办法,她的手已经被禁锢住了。
身旁之人被她惊醒,南宫鄞霎时一抬头便见双眼愣怔的南宫玲佩正睁着双眼看着他。
“佩儿!”他急忙起身,已经顾不得身体的麻痛,“你怎么样了?”
“这里是哪里?”她虚声开口问道,顺着他的力坐起身。一起身便是一阵晕眩,胃里在无力地翻腾着,难受瞬间占据她的意识。
她捂着嘴忍着恶心,泪滴一滴一滴落到干净的褥子上。
南宫鄞坐到她身旁扶着她顺背,“还在梁王府,容瑄公主叫过女医给你诊断过了,你的情绪不稳,得静养,只能先在梁王府待着。”
“佩儿别哭了,伤神更伤眼睛。”他擦着如何都擦不干的脸,心底犯痛。
将那股恶心之感忍过去后便没了力气,南宫玲佩往后一躺倒在他怀里,愣愣地想着。
豆大的泪水就像断了弦的珠子一般往下滴,她静静想着为何要哭,想着昨日做了什么,想着……想到了阿父阿母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她开始嚎啕大哭,蜷缩着身子躲在他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知道如何才能停。
南宫鄞无计可施,只能紧紧地拥着她,陪她一起。
等人又哭睡过去他才将她安置好出了房间,而梁幂云与芍药在那四方亭中等着。
两人走了过来,直面他一脸阴沉。
梁幂云先破了沉默开口:“安平王放心,多嘴的婢子已经受了罚,这几日佩儿需得静养,我会照顾好她的。”
南宫鄞眼中生恨,甩了甩袖子便略过二人出了府。
“芍药,再去看看。”
芍药跟着她一起入了房间,床榻上的南宫玲佩睡得极其不安稳,眉间微皱,眼角湿润。
把完脉的芍药亦是皱着眉,将针施完便走向外屋。
“公主,情况不太妙,此前她的身子根基是否就坏过?”
梁幂云心里一咯噔,点了点头。
“旧病重发了,但兴许是此前的药物作用,还在可控把握内。”
咯噔不已的心落了下来,梁幂云道:“方子需不需要改?要如何养?”
“芍药需要看看那方子。”
不过半晌阿碧便拿了那方子来。
“不需要换,只是一日两次得改成一日三次饭前喝,但最重要的还是必须要稳下她的情绪。”
梁幂云心下稍安,让芍药和阿碧待在这里守着,将所有府内人带离这个院子后便去了正厅。
正厅内徐伯和年嬷嬷两人已经在等着,见人来急忙跪下告罪。
“都起身吧。徐伯,昨日祭祀的事务还需你再操劳操劳,将所有事情收个尾,我阿母的名分也好正式入了族谱,牌位也可入祠堂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徐伯下去,厅内仅剩两人,梁幂云手里转着茶杯,一声不吭地看着埋首以待的年嬷嬷。
“她想做什么?”
年嬷嬷眸光一顿,还是埋首以应:“公主所说,奴听不懂。”
“听不懂?”梁幂云笑了声,“你只听得懂她的话,自然听不懂我说的。”
“让她把心思收一收,如果南宫将军府再有一人因你们而受到伤害,休怪我反目成仇,做出一些他们想不出的事情来。”梁幂云起身,“她不消停,别以为我是吃素的。”
“还有你,以后无需伴在我身旁伺候,手里的事情都放给徐伯去安排,我不需要叛徒,日后就专心当她的信徒。”
“少作妖,否则我会让你们尝到苦头。”
她走出正厅往府外而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议论着南宫大将军身死之事。事情越来越严重,居然还有人已经开始上书南宫将军瞒报之罪。
见着那一群群学子乌糟糟的士气,梁幂云暗暗咬着牙不去瞧他们,只在心中恨骂。
她拐了条道往暖阁而去,依旧是顶楼房间,两人已经在那候着了。
“查到什么了?”
“阁主,谢侯与草原联系不甚紧密,只在这两年间频繁有了几次。”紫鸢道:“都是谢侯送了一些供奉之礼过去,未有其他。”
“供奉?供谁的?”
“草原已经死去的胥乐世子。”
胥乐?怎么这么耳熟?梁幂云低眸沉思,又听紫苏道:“先太后在世时供奉过胥乐世子。”
对啊,那恶毒之人的宫殿就是胥乐宫!
此前听温妈妈说过,先帝厚爱发妻,让她自行抉择宫殿之名,她毫不犹豫就定了胥乐。而如今的天子亦是传着此举,给皇后自行抉择宫殿之名的权利,才有了以皇后大名为引的惜云宫。
都供奉胥乐,谢侯又是在这两年才有了此举,那就是,“谢侯是在先太后出事后才接下供奉胥乐世子这件事?”
对面两人点头。
“那这三人的关系可查清了?”
“属下查过阁中近几年的卷轴,谢侯与先太后在太子未翻起前朝国公案件之前并无交集,但在太子出事之后通过两次信件,最后一次是在南宫将军端了所有草原暗桩之后。”紫苏略一沉思,又道:“谢侯在先帝征战草原之时作为军师随着先帝征战,该是在那时结识的草原胥乐世子。而先太后是草原上一任王室的长公主,据说跟胥乐世子是青梅竹马,但因胥乐世子乃是分支一族的世子,身份不比长公主尊贵,草原王便一直拖着两人,后来先帝看上了她,草原王便将她送来和亲了。”
“胥乐世子死于追赶车队途中,是被王室暗探所射杀,又被大雪覆盖,无人救他,后来草原更是以他的每年的供奉来要挟长公主送财物回去。”
“那谢侯与先太后一定是有关系在的。”梁幂云暗暗思忖,先太后毒害先帝、陷害国公府,而生恨的原因是因为挚爱因先帝强娶而死,她要报复又不能死只能将罪责移给别人,所有她移给了国公。
国公在那场战役之中功劳不小,可谓是没有国公大朝打不下来草原一地,这么说也就能明白为何阿日娜会将罪责移给国公府了,都是为了报仇罢了。
但是,谢侯的功劳也不小,为何独独与他交往如此好?
给胥乐世子送供奉礼……谢侯与胥乐世子的关系不错?不错到可以在草原与大朝敌对的情况下还往草原送礼?
“谢侯。”梁幂云喃喃沉思,跟她有没有关系呢?
见梁幂云思索着,一旁两人面面相觑又互相点了点头,半晌后紫苏道:“阁主,这些异国的消息动静……不是我二人所查。”
梁幂云回过神来看向他们,对啊,几乎只在天都行动之人怎么会知道谢侯与草原的事情。
“又是上次那人?”
“没见到人,但是以那身手与送信方式,确定是同一人。”
“她入都了?”
两人齐齐点头,“但那人所递的消息都是属下去探查过的,确实如此。”
梁幂云点点头,真是不死心。
“可知她在哪个方位?”
“属下无能,最后一次追她到长青街就消失了。”
长青街,梁王府在长青街街头。梁幂云点了点头,“知道了,她无需你们去追了,我自有分寸,你二人就盯着谢侯的动静,让其他人继续盯着天都的情况。”
“属下明白!”
“对了阁主,”紫鸢又道:“城外那个……他想见你。”
“他还没走?”
紫鸢摇头,“他说要是阁主愿意,他可以到安平王身边埋伏着,随时听阁主安排。”
“他说,他想恕罪。”
梁幂云叹了一声,真是一个两个都赶不走还偏要往上凑。
“你跟他应一声就是,随便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