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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舒读书 >  少年帝国 >   刘縯起兵篇

刘秀的二姐夫邓晨是南阳郡新野县人。所以刘秀想都没想,拉起谷子就跑新野去卖了。在新野,刘秀除了做粮食生意,还跟着二姐夫邓晨,一起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就在一次社交活动中,刘秀认识了一个奇异的人,听到了一句奇异的话。

那个奇异高人是南阳郡穰县人蔡少公,以研究图谶闻名。通俗地说:图谶这玩艺,就是一些方术大师发明出来,能预言未来的预言书。在王莽的新朝,已在社会上形成一股研究风气。在众多研究图谶的大师中,国学大师刘向之子刘歆是大师中的大师。

刘歆继承老爹遗志,研究和整理古代书籍,写成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目录学专著《七略》。后来班固便以此为基础,写成《汉书·艺文志》。除此之外,刘歆还有一样东西是老爹没有的:搞迷信和拍马屁…

刘向生前就研究图谶,到了其子刘歆的手里,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刘歆根据图谶,替自己改了一个名,就叫刘秀。不过为防止混淆,本书还是决定叫他原名刘歆。

刘歆又将研究图谶的伟大理论,与实践充分结合,替王莽造势,编造了许多王莽登基当皇帝的理由。

汉朝人不全是瞎子,有人早对刘歆卖弄玄虚的那一套看不爽了,于是上书王莽,请求废了刘歆的武功。殊不知王莽也是图谶的研究爱好者和理论实践者。所以他非但没把刘歆废掉,还高官加爵,封刘歆为国师。

刘秀、邓晨都是汉朝的好公民,肩上承担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正是如此,他们幕名前来拜访蔡少公,听他开讲座。

在讲座的最后,蔡少公得出一个结论:王莽的新朝政权肯定崩溃,而继往开来的天子,名字就叫刘秀!

我们知道:此时汉朝有两个刘秀。一个就是已改名刘秀的国师刘歆、一个就是眼前这个以卖谷为生的小伙子刘秀。当蔡少公说到天子当为刘秀时,满座人都想到了国师刘歆。可刘秀却在此时斗胆幽了一默道“你们只想到了国师,为什么不认为天子就是坐在你们面前的我呢”

话音刚落,引起满堂哄笑。在诸多笑声中,只有一个人在心里窃喜着:刘秀的二姐夫邓晨!冥冥之中,邓晨像收获了一种天意…

但其实,刘秀的收获比邓晨更大!听过这次讲座,刘秀懂得了两个紧密关连的名词:天子、图谶!图谶能预言未来的天子,真的可靠吗?刘秀不知道,估计只有天知道!

天意在哪里?刘秀第一次深刻地思考,并准备破解这个伟大的历史课题!

刘秀贩谷,常跑南阳郡的两个地方:新野县、南阳郡治宛县。有一次,他来到宛县,有人登门来找他说“我家主人想请你喝个酒,可否赏脸”刘秀问“你家主公是谁”当对方报上姓名时,刘秀心里咯登了一下,马上拒绝“对不起,俺生意很忙,没空”

要请刘秀喝酒的人,是宛县大姓人家李轶。刘秀去过长安,什么腕没见过,宛县大姓人家又算什么?当然,刘秀也不是耍大牌,他拒绝的理由是:这可能会是场鸿门宴…

情况是这样的:李轶有个堂兄李伯玉,李伯玉的母亲改嫁,生了个同母异父兄弟公孙臣,是个医生。有一次,刘秀的大哥刘縯请他来看病,公孙臣耍大牌,不来。于是混黑道的刘縯怒气冲天,直接冲到人家家里,把公孙臣拖出来就杀了!

今天,李轶无缘无故说要请自己喝酒,除了打击报复,还能干啥呢?所以刘秀决定:躲着他,不见!

过了两天,李轶又派人来请刘秀,拒绝了;再过两天又请,再拒绝。最后李轶再派人来告诉刘秀,诚挚地道“我就是真诚地想请你喝个小酒,真的没恶意”刘秀突然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多了。算了,那就去见一下吧。但他心里还是不踏实,自备利刃一把,藏于怀中,便随使者前往赴宴…

接到刘秀的是李轶的堂兄李通。宴席上,李通开门见山地就道“天下扰乱饥饿,新市、平林兵盛,南阳郡骚动”刘秀眯眼听着:天下饥饿,正是我卖谷赚钱好时候;盗贼兵盛,南阳骚动关我鸟事?我惹不起他们,总还躲得起吧?

可这时,李通像识破天机般接着道“图谶显示:刘氏当复兴,李氏为辅”刘秀总算听出来了:李通、李轶两兄弟今天不是找他来算帐的,而是找他合伙,一起跟王莽去算帐的!怪不得李轶此前三番两次的派人来请刘秀喝酒。原来是想抢在众人之前,将刘秀这支潜力股购入,将来暴涨,利润必然可观。

一想到这,刘秀内心纠结死了。说真的,当前粮食价格猛涨,贩谷也挺不错。尽管利润不如造反的利润高,可是很安全。当今乱世,安全可比什么都重要。但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听老天的话,想当天子,必须造反。但造反就是举全家全族的脑袋绑于腰间冲锋陷阵,高收入也必然伴随着高风险…

就在刘秀犹豫之时,李通接着道“王莽败象已现,天下变民四起,占山据城,兄弟你还犹豫什么呢”是啊!造反就像是股票入市,各方势力都在积蓄能量,冲入其中。早上市,才能早收益。这跟种田的道理一样,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等鸟儿们把虫都吃完了,你再去抢就迟了。

但刘秀继续沉默着,久久不说话。他的心里可能还装着他的谷子。如不是因为这顿酒,可能他都卖出不少谷子了。说白了,心里那道坎,还是绕不过去啊!

这时,李通仿佛看破了刘秀的心思,接着道“我李氏,宛县大姓,父为宗卿师。此等富贵,我们都无牵无挂,想拉旗举大事,你还牵挂那几担谷子做甚么”李通一语惊醒梦中人!刘秀突然想到自己的大哥刘縯。乱世当前,刘縯肯定要造反。一人造反,全家人就必须跟着他干革命。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贩谷只是个小本生意,做得了今天却不知道明天会怎样。造反则是大事业,想要高回报,就必须高风险的投入。男儿生于天地之间,为何不放手搏一把呢?心里那道弯,终于绕过去了…

这时,刘秀开口说话了“造反这等事,如你想拉我参加,那就算我一份吧”

态度明确了,下面的事就好办多了。最后,李氏兄弟和刘秀商定,准备在立秋这一天起义。因按汉朝规定,每年立秋,全国各郡都要检阅民兵。如在这检阅民兵的典礼上,杀掉领头的,把这支民兵部队拉为己用,那造反就省事多了…这也正是15年前,翟义用过的那招,成功率极高。李通的目标锁定在南阳郡。他已在南阳郡内部安插耳目,到时只要搞定大夫甄阜、属正梁丘赐这两个人,大事必成!

当然,这是一场豪赌,必须筹出一定的赌资。那去哪里筹备赌资呢?刘秀想到了自己的老家:舂陵!

要起兵造反,必须有一支可靠的队伍。而这支队伍的组成,除了家族成员,其次就是老乡。想当年汉高祖刘邦起兵沛县打天下,靠的不就是一帮家乡的父老乡亲吗?

当然,让刘秀出面去招兵买马,那是很不靠谱的。最靠谱的召集人,应是刘秀的大哥刘縯。刘縯混迹黑道多年,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造反这一天的到来…所以,当刘秀和李轶来到舂陵时,刘縯便马上着手,召集当地黑道人物开会!

刘縯在会上慷慨陈词“王莽暴虐,天下分崩。今枯旱连年,兵革四起,此乃天亡王莽之时。我等也当举事,复高祖之业,定万世之秋”会议一致通过决议。散会后,大家各自回家喊上家族成员,同时发动舂陵的年轻子弟参军。

然而谁也没料到:舂陵那帮年轻人竟纷纷逃避,没人愿意当兵。不过没多久,这帮逃跑的人又都回来了。

大家要跑,是因怕被刘縯拉下水,下水容易上岸难;而他们回来,则是他们发现:刘秀已披绛衣、戴大冠,彻底告别了种地,换上将军服装入伍。在舂陵子弟眼里,刘秀向来都是忠厚老实、胆小怕事的。这么一个人都想造反了,他们凭什么要输于刘秀?

于是,在三弟刘秀的模范带头作用下,刘縯终于拉到了自己的一支队伍,共七八千人,称舂陵军。刘縯自称柱天都部。这一年,刘秀28岁。

然而就在这时,一不幸的消息传来——秘密造反之事被泄露出去了!事情起因于李轶、李通堂兄弟俩的布置不密。李通老爹、时为新朝的宗卿师、观星象与研究图谶的大师李守曾告诉自己儿子李通一句话“刘氏复兴,李氏为辅”正是这句话,才让李氏兄弟下定了秘密会见刘秀、安排起事的决心!

所以,李氏兄弟要想起事,首先必须先通知此时正身在京城长安的老父亲李守,让他快逃。可是…

李通派去长安报信的是他的堂侄李季。结果李季在半道上病死,李守没能及时逃出长安。当李通之事败露后,王莽便下令将李守收押。听了黄显的劝告,暂时没对李守开刀。可是南阳郡很快上报:李通逃跑,并在密谋起兵…王莽大怒,下令将李守、黄显与在长安的李家人全部杀光!同时命南阳郡也对李家人展开族诛。一共64人在南阳郡治宛县被杀并惨遭焚尸!

现在事已泄露,原计划立秋这一天搞定南阳郡长官,抢其部队起义,那是不可能的了。现在该怎么办?刘縯认为:仅靠刘家班这七八千人是成不了气候了。当务之急就是联合。唯有联合,才能壮大声势,有足够力量去打倒王莽…刘縯已经想好了要联合的对象:新市兵、平林兵。

刘縯派族人刘嘉前去游说新市兵领导王凤、平林兵领导陈牧。对方很快就传话回来:结盟没问题。在反王莽的问题上,我们立场是一致的!现在有肉一起抢,抢了一起分…事情就这样说定了,进攻路线也画了出来:三路联军先在长聚会合,然后一路北上攻打湖阳县、棘阳县,最后就是拿下南阳郡治宛县!

10月,三军顺利会合,很快就攻下了湖阳县唐子乡,斩杀湖阳县尉。在湖阳县,刘秀也得以将他最初起兵时所骑的牛换成了抢来的马…可也就在湖阳县,三支起义军之间发生了内讧。原因是分肉不公。

刘縯的舂陵军很精,新市、平林兵忙着攻城,他们却急着抢夺财物。新市、平林兵后来回头猛然发现,便怪叫一声:说好了有肉一起吃,怎么舂陵军抢了那么多肉却不拿出来分?新市、平林兵全都情绪激动。他们叫嚣着:如刘縯不把肉拿出来分了,我们就先和舂陵军打一仗再说!

关键时刻,刘秀来找大哥刘縯“凡举大事,不能贪小利。要知道:我们的造反不过刚刚上路,前面还有棘阳,棘阳前面还有宛县,宛县前面还有长安城…路漫漫其修远兮,距革命成功之路还远着呢!同志必须努力团结。如想化解当前危机,就必须把我们抢到的肉拿出来分给别人”刘秀这番话成功全服了大哥。刘縯同意分肉。平林、新市兵见有肉一起分了,也全部转怒为喜…

一场危机终于化解。下一站:棘阳县,很快也被拿下。同时,李轶、邓晨二人也各自带着自己的宗族宾客前来会合。

联军保持着高昂的斗志,继续向前挺进。但刘縯并不知道:对手已在前面挖好了一个大坑,正等着他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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